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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卿塵道:「這詞來自我的家鄉,寫的是傳說中一個豐功偉績統一四海的帝王,如何叱吒風雲,奪萬世瀟灑。」

  夜天淩卻問道:「你的家鄉?」

  卿塵遙望長河奔流天際茫茫,說道:「嗯,我的家鄉,不屬於這裡的一個地方。」

  夜天淩道:「那是什麼地方?」

  卿塵回答:「我也不知道,你說,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呢?」

  夜天淩道:「這裡便是這裡。」

  卿塵便道:「那裡也便是那裡。」

  兩個人像參禪一樣打了幾句啞謎,突然同時一笑,夜天淩道:「不管身在何處,清楚自己是誰便罷了。」

  卿塵略微有些黯然道:「似我原非我,誰真正知道自己是誰,誰又能不惑呢?」

  夜天淩淡淡道:「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自然不會有無謂的迷惑。」

  卿塵起身同他並立,衣袂飄然,長髮淩空:「那你想要什麼?」

  夜天淩扭頭和她對視,卿塵看著他的眼睛道:「可以選擇不回答。」

  夜天淩自山巔將目光投向無邊江山,稍後,伸出一隻手,緩緩地在兩人眼前無盡處畫了一個半圈,手指的最終處,落在了帝都中心若隱若現的大正宮上。

  卿塵隨著他的手俯視過去,揚唇而笑,她低頭看了看他的佩劍,見他今天腰間只是一把普通的烏鞘長劍,略加思索,問道:「四哥,歸離劍在你手中?」

  夜天淩微微沉默,卻沒有否認:「是。」

  卿塵道:「若如此,以後還是不要輕易帶出來。」

  夜天淩眉梢一動:「你知道歸離劍?」

  卿塵淡淡道:「歸離劍曾是百年前始帝登驚雲山號令九國,一統天下時的佩劍,乃是皇族至寶,在成帝永治八年一次宮變中不知所終,所以便有傳說,得此劍者,得天下。」

  夜天淩唇邊逸出絲笑,說道:「只是傳說而已,一把劍再怎樣也只是劍。」

  卿塵道:「但天下卻有無數人會相信這樣的傳說。那柄劍絕不是天帝賜予你的,皇族之中除了你和十一,想必也還沒有人知道歸離劍重現蹤跡。你那時去冥衣樓總壇,不該將它隨身攜帶著。」

  夜天淩並沒有否認她的推測,說道:「你對歸離劍的來龍去脈倒比我想的要清楚,那你可知其劍自鳴,示主以警?那天歸離劍十分異常,頻頻警響,直到進入那山谷後才安靜下來。」

  「原來如此。」卿塵面對著眼前高峰絕嶺深深沉思,忽而微笑道,「四哥,浮翾劍在我這兒。」

  夜天淩略有詫異:「什麼?」

  卿塵道:「與歸離劍陰陽相輔的浮翾劍,四哥應該也聽說過吧。」

  夜天淩須臾的震驚後靜然不語,似是等待她繼續說下去,她從容和他對視,隨後一笑:「如果四哥真的確定自己想要什麼,我願意陪四哥玩這場遊戲。」

  「很有趣。」夜天淩道,「原因呢?」

  卿塵靜靜笑道:「自古英雄多寂寞,登高者,孤絕,有人做伴或許會多些意趣。」

  夜天淩神情一動,眸底不見聲色,只淡淡問道:「那你想要的又是什麼?」

  卿塵清澈的眼中掠過些許茫然,說道:「我想要的……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什麼,或許我所經歷的一切事情都只是個過程,因為我看不到終點,所以只能將這個過程掌握在自己手裡,如果有一天突然發現終點在眼前了,也會覺得做了一場精彩的夢。再者,又或許每個人的終點都是一樣的,所不同便是怎樣往這終點去。有人蹉跎終生,有人瀟灑風流,有人碌碌無為,有人叱吒天下,個中滋味,不盡相同。」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仿佛莊生曉夢,不知是入了蝴蝶之夢,還是自己夢到了蝴蝶。

  此生便只是一出拉開了大紅帷幕的台戲,又何必在意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只要流雲水袖揚起,那一板一眼唱得真切叫彩,便是夢也絢爛,何況這帷幕張然掀起,難道由得你唱還是不唱?

  看戲的人何嘗不在戲中,不如唱個滿堂紅罷了。

  夜天淩說道:「你不知自己想要什麼,又如何便能肯定,我們能走同一條路?」

  卿塵笑了笑,說道:「憑直覺。反正有條路我似乎已經站在上面了,我對這條路也有些好奇,所以想邀人一起走一程,不知四哥是否願意?」

  夜天淩道:「走一程?走到何時,何處?」

  卿塵道:「那我便不知道了,有些事情是天定,便如我站在這條路上,未必是自己的選擇,我只能在此之後選擇怎樣去走。」

  「天定?」夜天淩清淡的眼底忽而銳利地顯出一種孤傲光芒,他轉身看向她,「天定又如何?即便真的有天意在前,我也要將它扭轉過來。」

  卿塵不知他何以突然毫不掩飾身上霸道的氣勢,微笑道:「四哥好魄力。」

  夜天淩將她深深看在眼中,他仿佛做了什麼決定,以那樣的目光要將這個決定同樣烙上她的心頭,緩緩說道:「你可想過,這條路並不好走。」

  卿塵道:「所以才有趣,亦唯有如此險徑才會達到常人所不能及之處。」

  夜天淩問:「你不怕?」

  卿塵俯瞰眼前山河:「四哥,這個問題你剛才問過了。」

  夜天淩唇角上挑,過了會兒,說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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