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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殷采倩道:「那便是雙龍搶令,采倩遵旨!」

  天帝問道:「你想邀誰和你搶令?」

  殷采倩略一思索,揚眸說道:「登山要登高山,比賽要尋高手。」說著她上前幾步在夜天淩身前一拜,「四殿下的箭術在軍中是數一數二的,采倩斗膽,請四殿下賜教!」

  夜天淩微微一怔,場中輕聲譁然,頓時議論紛紛,誰也未曾想殷采倩竟敢向夜天淩叫陣。

  夜天淩坐于席間,在她說完後略靜了靜未曾回答,殷采倩杏眸明亮,灼灼逼人地抬頭看向他,光彩飛揚的深處略有一點兒羞喜。夜天淩深邃的眸子和她淡淡對視,其中只是無底似的幽黑。

  太后問他道:「淩兒,人家向你叫陣了,你還不快應下?」

  夜天淩聞言,方站起來對太后輕輕躬身,淡聲道:「孫兒遵皇祖母命。」眼光一抬,卻正落在卿塵身上。卿塵也恰往他這處看著,與他目光相觸的一瞬間唇角似有些許笑意的淺影,在陽光下清透浮過,轉而消失在眉眼的淡靜處,遂看向一旁。

  鸞飛手指叩了叩身前長案,突然低聲對卿塵道:「姐姐,咱們下場殺殺她的威風去,不能讓殷家太得意。」

  卿塵聽她如此說,微微挑一挑眉梢,問道:「你想要和四殿下組一隊?」

  殷家與鳳家相互試探較量,已非一日之事,鳳鸞飛同殷采倩向來不和,自然不會讓她在此獨佔風光,如今要借淩王的強勢,壓制她的彩頭,點頭道:「沒錯,這正是好機會。」接著對太后輕聲道:「太后,射花令沒有好配合可不行,我和姐姐去幫四殿下可好?」

  卿塵頗為無奈,卻也暗思鸞飛聰明,借太后懿旨行事,誰也沒有話說,況且隊中有夜天淩這樣的高手,幾乎亦是穩贏的局面。果然太后聽了便命她們去。夜天淩此時已上馬入場,似並不在意與何人搭檔,只對她們點點頭,靜候殷采倩那邊邀人出賽。

  觀台之上,殷貴妃恰對夜天湛看過去,夜天湛微微一笑,長身而起,「男少女多也沒意思,不如我與四哥一起陪她們射令吧。」

  他笑意潤雅,話說得在情在理,但如此一來,眾人多少都覺出了些別樣的意味。此時天帝似是隨意說道:「灝兒,你下場去帶湛兒他們一隊,淩兒箭術厲害,別讓他們受欺負。」

  此言一出,殷貴妃臉色微變,鳳衍亦是神情一動。太子有傷在身,天帝卻依舊如此安排,其中之意已再明顯不過,天朝的江山將來由太子接掌,無論是誰也別想興風作浪。

  太子說道:「兒臣遵旨。」便在太子妃滿是擔心的目光中起身入場。

  殷貴妃即刻笑道:「皇上,看著他們竟叫人想起年輕時候,那會兒咱們也常玩這射花令的遊戲呢。」

  天帝神情淡緩,說道:「朕記得當初你可是射令的高手。」

  殷貴妃道:「臣妾還不是常常輸給皇上?」天帝笑而不語。

  卿塵手撫雲騁鬢毛,遠看著形勢微妙變化,好好一場遊戲弄得如此複雜,既覺無趣又有些好笑。她含笑側首,意外看到夜天淩唇角亦泛起一絲譏誚冷笑,在她目光落去時他突然轉頭,兩人都在對方笑謔的神情下一愣,隨即不約而同地微微揚眉。

  鸞飛見對方定了人,便說道:「我猜他們一定是殷采倩射令,七殿下搶令,太子殿下接令,咱們這兒如何應對?」

  射花令的遊戲一般是每組三人,場中四周高吊多個擊鞠用的鏤空彩球,每個彩球下掛著一道金牌,牌上書有不同的花令。場外先有令官給出花令首句,射令之人便要據此射下對應的彩球,彩球落地,第二人隨即跟上搶令。射失或射錯的一方必須對出花令的下句才有資格去搶,搶令時用擊鞠的長杖,要以最快的速度將球傳給接令之人,如此擊鞠的快和巧就十分關鍵。接令之人徒手接球,則最重要的便是馬背上的身手要好,但接令之後若連不上尾句,還是要將彩球拱手讓人。如此環環相扣,每一環節都講究配合默契,考較典故詩詞,最後依據所獲彩球數量,多者勝出。

  卿塵曾在宮中玩過幾次射花令,想了想說道:「四殿下是定了要射令的,我們兩人需得揚長避短,馬上俯身接物我並不是很擅長,不如由你來接令,我的馬快,對七殿下擊鞠的手法也比較熟悉,便來搶令好了。」

  鸞飛悄聲對她笑道:「太子臂上有傷,姐姐是讓著我呢。不過七殿下擊鞠之技雖十分厲害,但對姐姐也定會讓上三分,咱們贏面頗大。」

  卿塵輕輕瞪了她一眼,她抿嘴眨了眨眼,叫卿塵有點兒哭笑不得。忽然感到身旁一道深邃的目光落來,看去時,見夜天淩黑眸之中微亮的光瞬間掃過,聽他淡淡說道:「待會兒在場上跟緊我的馬。」說罷率先策馬入場。

  對方的安排果然如鸞飛所料,夜天湛見對手是卿塵,似乎也並不是很意外,依稀輕歎了口氣,于陽光之下微笑俊雅,朗目如春。

  吐蕃眾人倒是從未見過射花令的遊戲,人人拭目以待。只見早已備好的彩球經紅綢拉動開始旋轉,邊鼓三通之後一聲金鐘玉鳴,隨著令官高聲吟道:「誓揮鐵騎破千城。」場中駿馬輕馳,兩道箭影同時激飛,彩球應聲落下,偃月長杆前後競逐。

  但見碧草飛花,彩令繽紛,快馬時羽箭電射,球飛處長杆奔月,中有輕衫如玉,頻頻妙語連珠,直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殷采倩敢向夜天淩挑戰,箭術果然不凡,輕快精准,雖先被夜天淩壓了一籌,卻始終緊追不捨。卿塵駕馭雲騁,緊緊隨在夜天淩身旁,三箭之後,她便感覺到夜天淩每射一球必定分毫不差地落于她馬前,力道控制之巧叫人驚歎稱奇。

  隨著花令越轉越快,場中眾人馬速漸急。每逢射令,風馳、雲騁並駕齊驅,如風雲電逝,流光輕閃,場外只能看到兩道白影倏忽疾馳中形影相隨,踏風騰雲,渾若一體,忍不住紛紛喝彩。

  鸞飛在旁馬快人俏,與太子左右周旋,紫衣黃衫各勝軒場,明媚高華交錯風流。一旦卿塵得球,她即刻上前接應,馳馬俯身,裙帶飄搖,如同彩蝶穿花,香風飛掠,已將花令抄在手中。

  如此對方連失兩令,卿塵再接一令,忽而覺得手下吃緊,身邊人影微閃,夜天湛倜儻微笑出現眼前,球杖已電閃般觸往球身。

  卿塵知道他帶球的技術十分了得,球一旦到了他杖下便絕難奪回,長杖斜帶搶至球旁。誰知雙杖相交,夜天湛杖上便如生出黏力,卿塵把持不住,球杖幾欲脫手。夜天湛卻抬手一送,竟於錯身瞬間將球杖重新遞還與她。

  卿塵愣愕,見夜天湛俊眸中似盛著愉悅春光,微笑示意她繼續,她心中生出些異樣感覺,亦對夜天湛報以淺笑,手下球杖卻避開,這一令不再爭擊。

  「萬點春,一枝秀。」

  雙箭輕嘯,幾乎同時射中花令,彩球墜落,卿塵和夜天湛難辨勝負,同時吟出下句「千秋歲,燕雙飛!」杖出雙月,橫空送球,鸞飛與太子躍馬騰空,搶上近前,便是最後輸贏。

  不料高處雙箭相交,殷采倩不敵夜天淩箭上力道,原本應該落至場外的羽箭竟改變方向飛墜場中,墜落之時力道未衰,竟恰恰擊在鸞飛馬首。

  那馬受驚失蹄,電光火石之間,太子馬速驟然加快,探身抬手已將鸞飛握住,猛然用力帶起,鸞飛借勢鬆開韁繩,身輕如燕般落在太子馬前。她驚魂甫定低頭一看,手中竟正握著那飛來的花令,忽而「撲哧」一笑,豔豔美目盈盈望向太子,將花令奉上:「殿下贏了,鸞飛認輸。」

  太子接過花令,抬手時似有些吃力,微皺了皺眉,卻於低頭處含笑看了鸞飛一眼。

  殷采倩與眾人縱馬上前,十分不豫地瞪視鸞飛,眼中頗含敵意。鸞飛卻視而不見,只笑著對太子稱謝。

  如此一來,雙方便以和局告終,赤朗倫贊雖是外族,但本身精通漢文,一向仰慕天朝文化,這場雙龍搶令文武雙彩,令他大開眼界,遂命扈從傾倒了數盞烈酒,親自敬與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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