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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見了那天樞玉牌,卿塵方相信眼前的莫不平就是冥衣樓的冥玄,之前在心中呼之欲出的疑惑於此迎刃而解,低聲道:「居然是你,莫先生,你竟瞞了我這麼久!」

  莫不平笑,老臉上像開出了朵菊花,「鳳主之前也未曾相詢。」

  這話說的倒在理,卿塵挑眉問道:「你怎麼來了這裡?」

  莫不平答:「屬下曾任欽天監正卿祭司,得天帝特許可隨意進出皇宮。再者和宋德方相交多年,來御醫院也在情理之中。」

  「你既是欽天監正卿,又如何會和冥衣樓扯上關係?」卿塵起身同他往御醫院深處而去,一面出言相詢。

  莫不平道:「冥衣樓雖出身江湖,但自始帝開國之後便歸附了天朝,歷來只聽命于夜氏皇族。」

  「哦?」這個卿塵倒是從未聽說過,「那麼說,冥衣樓現在的主子是天帝了?」

  莫不平神色中帶了些許肅然:「不,現在的冥衣樓依舊效忠於先帝。」

  「穆帝?」卿塵不由得微微揚眸,「願聞其詳。」

  莫不平知她對冥衣樓尚不瞭解,自解決了躍馬橋之事後似乎更加沒有興趣,便解釋道:「實際上冥衣樓是監督天朝皇權的一個秘密,從來只效忠於帝后,若皇族之中出現異常,便是冥衣樓行使職責之時。」

  卿塵不想冥衣樓竟牽連著這樣的背景,微微靜默後,乾脆問道:「簡單點兒說吧,冥衣樓找上我,要幹什麼?」

  「鳳主真是痛快人。」莫不平對她的俐落一直十分欣賞,說道,「不是冥衣樓找上鳳主,是鳳主找上冥衣樓,或者屬下相信,是穆帝託付了鳳主。」

  卿塵對他的措辭感到奇怪,提醒他:「穆帝已經歸天多年了。」

  「二十四年。」莫不平答道,「當今天帝弟承兄業,登基整整二十四年。」

  「然後呢?」卿塵問。

  莫不平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來送到她面前。

  卿塵一看,居然是一截人骨:「這是……」話未說完,又「嗯」的一聲,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湊到那骨頭前仔細看了看。和普通的人骨不同,這骨頭依稀發出一種青灰色,她伸手自懷中取了一包銀針,挑出一根微微用力插入那骨頭中,再拔出來時,銀針已成了淡淡的黑色。

  「這是穆帝的遺骨。」莫不平沉聲說道。

  好大的膽子,卿塵神情一斂,抬頭:「你們偷入東陵,把這個盜了出來?」

  「這對冥衣樓來說並不困難。」莫不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雖是大不敬,卻亦是不得已而為之。鳳主對此有何看法?」

  卿塵接過那遺骨,細細察看,沉吟稍會兒,「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種慢性毒。你的意思是穆帝……」

  莫不平點頭:「不錯,那麼鳳主可知是何人下的手?」

  卿塵盯了莫不平半晌,歎氣道:「問我?要我猜,最大嫌疑唯有……」說罷抬頭,看了看天帝理政起居的致遠殿。

  莫不平亦將目光投向致遠殿:「他若是正常登基,自會知道如何掌控冥衣樓,而這麼多年過去,冥衣樓從未見過有人持皇族信物前來接掌。所以冥衣樓要做的,是輔佐正統的皇族登基,而絕不是效忠眼下的人。」

  卿塵略一思索,問道:「難道穆帝還有血脈在世?據我所知,其膝下子息單薄,雖餘有兩子,但已于聖武十年和十五年先後過世。如果天帝是弑兄登基,那你所說的正統皇族又指何人?」

  莫不平沒有立刻回答她,反而道:「鳳主是否和淩王很是相熟?」

  她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何出此問:「要說熟也未嘗不可,我和他救過彼此性命,是以比起其他人特別一些,但也僅此而已。真要說熟,倒不如說我和湛王熟些,我在湛王府中住過許久,這你知道。」

  莫不平點頭:「那鳳主看好淩王還是湛王?」如此敏感忌諱的話題,自他嘴中說出卻平平淡淡地毫不為奇。

  卿塵睫毛下的陰影微微一動,似有笑意自下麵悄然溜出:「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湛王尊貴不止於此。」

  莫不平微愣,不想她竟重提此事,被那清靈目光一掃,他突然忍不住也笑道:「鳳主莫打趣屬下了。」

  「玩笑而已。」卿塵眸中恢復幽然潛靜,說道,「你想聽真話?那真話就是,我看好太子殿下。」

  莫不平停了腳步,她也站住:「太子夜天灝,文足以治國,武亦平天下有餘。就地位、政績、人緣、性情、實力和天帝的恩寵,現在還沒有哪個皇子能替代,所以,我看好太子。」

  莫不平歎道:「可惜龍子龍孫皆非凡種,諸位皇子卻未必甘心其下。」

  卿塵靜垂的廣袖隨風一掠,淡然道:「這與我何干?」

  莫不平道:「你是冥衣樓的鳳主。」

  微風拂面,卿塵抬眸,眼底清澈仿佛一縷陽光映在了微縮的瞳孔中,瞬間被那幽靜的黑色吸了進去,她笑道:「那麼你的意思是,讓我帶著冥衣樓出師勤王廢了奪位的天帝和目前的太子,讓你所說的正統皇族登基即位君臨天下?」大逆不道株連九族的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她嘴中說出,就連莫不平也著實有些受不了她的坦白,乾咳了一聲:「咳,鳳主。」

  「不是嗎?」她鳳目中淡淡閃過光華,「你知道,我不太喜歡拐彎抹角。」

  莫不平和她在禦藥房前遙遙站住,承認道:「這是冥衣樓的責任,鳳主是整個冥衣樓認可的主人。」

  卿塵安靜地站著,雲晴風冷,舉目天色無際。正午的陽光似乎太過耀目,將無數秘密接二連三映透出來,曝曬在冬日乾冷的空氣下,片片無聲的陳列,卻覆蓋著足以驚天動地的波潮。她心裡湧起一絲警醒,需要時間思量琢磨,於是話題一轉,淡淡問道:「冥赦的事處理得怎樣了?」

  莫不平答道:「屬下這次進宮最重要的便是這件事。」

  「說吧。」卿塵道。

  莫不平道:「天璣宮一向總掌冥衣樓財政,冥赦不但背叛我們,竟還將冥衣樓明裡暗中所屬的大半財產揮霍殆盡。我們看到的錢賬,多數是他偽造而成,真正所余不足兩成。他是知總有一天難逃敗露,方才鋌而走險。」

  卿塵唇角逸出絲悠長的淺笑,說道:「恐怕還因不甘心屈身于你和謝經之下吧。」

  莫不平沉默片刻,說道:「鳳主與他們一面之下便看得如此通透,屬下佩服。」

  卿塵思索時眉心微緊,隨口說了句:「冥衣樓陷入如此狀況,你可當的好家呢。」

  誰知莫不平突然單膝跪下:「屬下失職,請鳳主降罪。」

  卿塵一愣,揮手讓他起來,沉聲道:「這是御醫院,若被人看到豈不惹出麻煩?」

  莫不平雖然不再請罪,但神色卻頗為蕭頹:「這近二十年,屬下四處查找上任樓主下落及先帝突然駕崩的原因,對樓內諸事多有疏忽,使得冥赦趁機惹下大禍,實在無顏面對先帝重托。」

  卿塵並無意責罰他,只是道:「事情既已發生,多說自責之話無益。冥赦此舉,是否掏空了冥衣樓的財力?所餘還能支撐多久?」

  莫不平道:「幾個月尚可,但雖盡力整治彌補,也實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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