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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殷采倩吐了吐舌頭往裡面看去,靳慧身後步出個光彩明麗的佳人,一身醉紅銀絲斜襟羅衣,外罩玉色雲痕紗,偏偏飛仙髻插了玲瓏步搖,細長月眉下,她眼中的瀲灩隨著嬌雅步履煥然生姿,似乎藏著幾多繁複的神采,似顰似笑,似清似媚,柔軟裡亦有著奪目的光。

  她笑著對殷采倩問了聲好,誰知殷采倩卻將眉眼一涼,原本俏生生的笑意瞬間沒了蹤影,不冷不熱地道:「原來是鳳修儀在這兒,那我還是先回去了。」

  靳慧見她無禮,略帶薄責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

  鳳鸞飛卻並不在意,對殷采倩笑道:「看這打扮是剛從御苑回來,一見我便走,不是還為上次春獵時那只獐子慪氣吧?」

  殷采倩細眉一剔,瞅著她道:「誰為那點兒事慪氣?獐子又沒說是我的,你光明正大獵了去算你身手好,不過有些人你最好離遠些!」

  鳳鸞飛依舊明媚笑著,靳慧微微加重了語氣:「采倩!」

  殷采倩冷哼一聲:「我走了!」卿塵正迎面過來,見她一臉晦氣模樣還不及喊她,她便快步往府外去了。

  靳慧無奈蹙眉,鳳鸞飛卻似乎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凝眸看向卿塵,卿塵來到近前亦靜靜將目光在她身上一落。靳慧無暇去顧殷采倩小姐脾氣,扭頭柔聲笑說:「卿塵,正等著你回來,這位是御前修儀鳳鸞飛。」

  卿塵恍然,無怪看著她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她和「鳳卿塵」眉眼間確實帶著幾分相似。靳慧道:「你們進裡面聊,我還有幾件事要交待下人去辦,一會兒再過來。」

  卿塵將鳳鸞飛請去自己房中,鳳鸞飛見到牆上那幅畫卷,再細看室中擺設,隱約覺得卿塵在湛王府中身份有些特殊,轉身笑道:「鳳姑娘,恕我冒昧相問,你身上是不是繪有一記鳳蝶文身?」

  卿塵今日為了騎馬方便穿的是疊襟窄袖騎裝,領口遮擋著頸下肌膚,她略一遲疑,點頭道:「是有。」

  鳳鸞飛見她如此說,在榻前跪坐,伸手將自己的衣襟解開,往下輕輕一扯露至鎖骨處,白底銀蝶,蹁躚膚上。

  一見之下,卿塵不禁愣神,那蝶翼流連間輕燦的銀光似乎在她心底輕輕牽扯而過,有種奇妙的感覺悄然升起,那樣緩慢卻清晰的,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瑣碎的片斷不斷湧出,若有若無地穿插於心間,在她想抓住時一晃而過,又似乎沒了蹤影,她一時間沒有說話。

  鳳鸞飛道:「聽說那日九殿下見了你身上的鳳蝶險些將你當作纖舞姐姐,不知那只鳳蝶是否和我身上的相同?」

  卿塵沉默了片刻,伸手將衣服緩緩褪下,一片玉白肌膚呈現在鳳鸞飛面前,小巧輕柔的鎖骨微微凸起,其上繪著同樣的銀蝶,輕須薄翼,蝶姿招展,仿佛飄然於雪色花間。

  鳳鸞飛靠近細看著那只銀蝶,目中拂過似驚似喜的神情,她不能置信地抬頭扶住卿塵手臂,顫聲說道:「是一樣的文身,你竟然真的是姐姐,是鳳家的女兒!你可知道我們找了你多少年了!」

  卿塵對這突然而來的顯赫家族似乎並不感興趣,微笑道:「我想可能只是巧合,鳳蝶文身並不難繪製。」

  鳳鸞飛道:「不會這麼巧,這樣的鳳蝶是仿製不出的,漠雲山的瑤砂和朱羨情的筆法天下不可能再有第二家,還有這蝶須,看去似是銀色比別處深沉,但其實用的是暗金點綴,這樣的文身只有鳳家女兒身上才會有。」

  卿塵低頭垂眸,不細看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這點。她伸手撫在領口上,慢慢將衣襟輕攏,似乎在借著這動作理清思緒,而後搖頭道:「如果說是鳳氏閥門的女兒,便更不會是我,我從來沒見過父母親人。」

  鸞飛眼中閃過輕微的詫異,對她的推辭似有些不解,說道:「姐姐幼時便被家中惡奴擄走,父親尋了這麼多年都杳無音信,還以為早已不在世間,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奇怪。」

  卿塵眉目淡然:「我確實什麼事情都沒有印象,所以,不太好輕易論斷。」

  鳳鸞飛靜了會兒,似乎在斟酌她話中之意,這分明有著幾分拒絕的意味,她又如何會聽不出?

  卿塵安靜看著鳳鸞飛,修眉鳳眸,瓊鼻櫻唇,她微微扭頭,旁邊一面銅鏡映出自己的影子,恍惚裡如出一轍,她心裡漸漸有些迷惑。

  鸞飛亦看著那銅鏡,似看了好久,她說道:「很像,不是嗎?」

  卿塵無法否認眼前的事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鸞飛道:「還有纖舞,我們姐妹生得十分相像,小時候我總喜歡跟著纖舞,連衣服都要和她穿一模一樣的,大家常常都分辨不出我們誰是誰,我還學她跳舞,她舞跳得很好,叫人看著就著迷。」她停了下來,神情悵然,美目輕顰時似含著一種複雜的黯淡和傷感,仿佛在回憶什麼:「可是纖舞已經不在了,那年在晏與臺上,她為九殿下跳了一支《踏歌》,一曲未完,突然就倒了下來,再也沒有醒,她在最美的時候離開了我們,我們誰也忘不了她。」

  卿塵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她雖然離開了,但必然是希望活著的人不要太難過。」

  鳳鸞飛軟聲道:「母親自纖舞故去後便病倒在床,她也惦念了另一個女兒一輩子,傷心了十幾年,如今她舊疾纏身,已時日無多,不管是真是假,你可否見她一面?」

  卿塵心中一軟,便想起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自己的母親。天下母女之心皆盡相同,面對一個牽掛女兒一生的母親,如何忍心視而不見?思量片刻,她終於微微點頭道:「好,其他事情暫且不論,我隨你去見夫人也無妨。」

  鳳鸞飛見她答應,粲然一笑拉住她的手:「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遣人來接你。」

  §上卷 第十六章 名門鐘鼎玉馬堂

  清早陽光極好,帶著初秋的涼意溫暖乾爽,毫無遮攔地鋪瀉下來,落到依舊青翠的滿樹枝葉間便跳灑了一地。

  卿塵早早騎著雲騁在王府射場中遛馬,心情如同這秋陽金光般舒暢,不禁張開雙臂對著藍天歡呼了一聲。雲騁感染到她的興奮也跟著揚蹄嘶鳴,輕快奔跑,神氣非凡。

  一人一馬在場中兜了幾圈,卿塵笑意盎然地帶馬轉身,卻突然發現夜天湛獨自站在一旁微笑看著這邊。

  藍衫似水,玉冠如月,秋陽微耀模糊了俊面輪廓,只見一抹比風兒更灑脫比雲兒更清閒的笑意掛在他眉底唇邊,仿佛眼前湛藍無際的天空,一時間叫人失神。

  他昨日在宣聖宮陪同始羅可汗並未回府,此時出現在射場顯然是早起趕回來的,卿塵下馬問道:「始羅可汗走了嗎,你怎麼回來了?」

  夜天湛並未回答她的問題,目光往雲騁處一落:「你真是常常都給我些驚奇,僅我所知這雲騁便曾傷了八個馴馬師,其中有三個重傷不治,昨日若有個閃失怎麼辦?」

  卿塵想起昨晚夜天漓臨走時說的話,悄悄飛快地自睫毛下瞥了他一眼,終究是要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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