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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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懶得再去責問他以往對我的搪塞,神經質地冷笑道:「其實說到底,這兩路人馬唯一想處死的皇室人員,只有我們母女。」 顏遠風低了頭不敢看我,只道:「未必會想要娘娘和公主的性命,但難免會受些委屈。咱們不如走的好。」 「走到哪裡去?」我吸了吸鼻子,汪了淚眼盯著他,「目前各路人馬已將中原分割,形成數十處各自為政的小王國,其中勢力最大的安氏和瀏王,正等著把我們當成豬羊般獻祭。而宇文昭,哈哈……我是不是得謝他把我弟弟帶出了險境?是不是因此再去投奔他?天下大概無人不知我們母女和他們是一路的吧?」 「我們去肅州!」顏遠風這次回答得很快,他拍著我的肩,道,「你的外祖靖遠侯蕭融、舅舅蕭況,都是名震天下的大將,正是太后娘娘最有力的支撐。天下人都會背叛大燕王朝,而你外祖家不會,至少,他們不會對你們的處境袖手旁觀。」 我漸漸振作起來。 是啊,我們還有肅州的蕭氏軍隊。肅州有慈和的外祖蕭融,還有蕭采繹。我的繹哥哥,他離開我,不就是為了積蓄蕭家軍的力量,好幫助母親和君羽重振大燕王朝嗎?何況繹哥哥那麼疼惜我!我們到了肅州,即便沒有了現在的錦衣玉食,皇室尊位,可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就像鳥兒一般開心地活著。 「去肅州,是不是太遠了?」我小心翼翼地問,生怕會打破了這個美好的夢想。 「去肅州……」顏遠風猶豫道,「要穿過明州一帶,那裡正亂,宇文氏和那些平民軍隊打得正厲害。我們寧可繞遠一些,取道滄西官道,避開他們的鋒芒,轉奔肅州。這幾年天下大亂,獨肅州按兵不動,分明就在養精蓄銳,伺機而動。此次娘娘出事,他們得到消息,定會派兵相援,宇文氏和白、賈等正打得兩敗俱傷,短期內必然不會特地為此事與肅州為敵,我們只要趕得及與肅州軍會合,就安全了。」 「肅州軍!」我揉著太陽穴,苦笑道,「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們先得逃出京城吧?」 京城,京城,我們所有的危險,都在京城!目前要兵無兵,要將無將的京城,已成一座孤島,四面皆敵,憑著兩千鐵騎,能逃得到千里之外的肅州嗎? 顏遠風漆黑的眉微微蹙著,蘊了強忍的憂愁,慢慢道:「去收拾吧。先別驚動娘娘,讓她多睡一會兒再來商議這件事。或許,今晚我們就該撤離了。」 我也明白,越拖情況可能越糟糕。君羽落到宇文昭手中已成定局,一時已不可能救回,只能以後看情形想辦法了,先顧眼前要緊。 當下我命劉隨去通知各處宮殿,曉以厲害,讓他們各自準備,又讓人去宮外接雪情。 宮破之後,她的母親楊淑妃自盡,她也被宇文頡多番蹂躪,我再也看不下去,悄悄和母親商議了,找心腹太醫做了些手腳,只說她得了傳染人的天花,將她送出了宮,藏了起來,對宇文昭只說已經病死了,才算從宇文頡手裡搶下了她一條命。今日之後,京城必亂,我再也不放心留她孤身在京城,便準備將她一併帶走。而夕姑姑已親自動手,為我收拾整理行裝,惜夢不待母親醒來,也開始收拾了。 傍晚時分,去接雪情的侍衛來報,雪情和服侍她的侍女昨日午時已經離去,走得甚是匆匆,不曾留下隻言片語。護衛之人當時以為是公主偶爾出遊,也未放在心上,見一夜未回,方才著急,但宮中亂成一團,一時聯繫不上顏遠風,只得罷了。 我再也想不出雪情會跑去哪裡,但她既不在宮中,即便淪落在外,也未必會淒慘到哪裡去,便顧不得再尋找她。 這時,母親已經醒來,卻有些發燒。顏遠風去探她,沉吟良久,到底還是將棄京撤離的話說了。 「那麼,便撤了吧……」母親吐了幾個字,失神地瞪著飄拂著的帳幔,喃喃道,「還有什麼……舍不了的?」 我知道母親失去了弟弟,心中沮喪到了極點,一時無法視事,只得自己和顏遠風、劉隨等人一起查點願意出宮妃嬪的數量,又檢查各自的行李收拾狀況。 果然,大部分宮妃、宮嬪並不願離去,也有父母或親戚在京城的,要求出宮暫避。細細算來,隨我們出逃,只怕比他們自謀生路更要前途未蔔。我也懶得請示母親,直接准了,並厚加賞賜,令各自逃生。 虧得在顏遠風的協助下,將大部分京中侍衛調配過來,駐紮在皇宮之中,以至大難將至,人心惶惶,倒也雖忙不亂。只是不知道明日我們都走了,宮中會淒涼到何等地步。 夕姑姑已為我將物品收拾妥當,只帶了極少的生活用品,卻備了大量的食物捆在車上,另將值錢的金珠玉飾包了兩大包,和我說:「出了宮,只要有錢,沒有買不到的。」 我點了頭,又去瞧惜夢為母親準備的衣飾及日常用品。看到那足夠裝上五六馬車的東西,我不覺惱火,轉而問道:「你以為是搬家,還是出外遊玩?帶那麼多物品,還能走嗎?」 惜夢垂淚道:「娘娘的性子素來嬌貴,吃穿用度受了委屈,只怕更要悶悶不樂了。」 看她滿臉的護主情切,我一時無語,遂把夕姑姑叫來,讓她幫著重新收拾,凡是貴重的大件,即便是父皇所賜,也盡數取下,衣物只留了幾套時令衣裳,其餘的全都裝箱封存于昭陽殿庫房之中,希望有機會再回來取走。另叫劉隨將庫房中的名貴字畫、古董挑了些帶走,算來這些物事若能變換為家產,也足夠我和母親在外祖家一世逍遙了。 至於大燕王朝,我望向天空,苦笑。 天降鳳瑞,可興邦國,卻興不了大燕,旺不了大燕。 子夜,北方城樓烽煙又起,原來安氏連夜趕至京中,已在城外五裡處紮下營來。朝中僅餘的幾名武將正帶了戍衛安排佈防,並向皇宮告急,言語之中,亦有請太后避賊鋒芒之意。 我安排一千余人駐守宮中,並告知侍衛統領,如遇安氏或瀏王軍隊侵入宮中,只要得到敵軍不傷宮中生靈的承諾,便可繳械投誠。另外八百鐵騎,俱是母后與顏遠風的親信,護著我和母后等宮人,浩浩蕩蕩地馳出東門。 關於這段歷史,後來的史書一筆帶過:永寧二年春三月廿七寅時,哀帝后攜帝女宮人千餘人自東門出奔,巳時,安氏晉國公領軍入瑞都,瑞都遂為安氏所有。大燕覆滅。 君羽雖然仍是大燕的皇帝,可後世所承認的大燕,於瑞都城破的那日,便已覆滅。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 撩開珠簾,正對著朝霞緋紅,似汪了一天的鮮血,那樣明豔而觸目驚心地漾在空中,讓我心驚膽戰。 「火!火!」忽然有人驚叫。 我站起來,立於車駕位置側身向後凝望。 籠在霞光中的瑞都,幾處濃煙騰空,火舌吞吐,將曾經繁華如錦的京城籠得似霧中的剪影,怎麼也看不真切。 年少時的快樂與夢想,似乎也隨著那些煙雲,四散飄飛。一種淒入肺腑的悲哀,突然之間席捲過來,沸騰如滾水翻湧,生生要將我燙出眼淚來。 「公主,公主!娘娘在發高燒!」我正出神之際,前方一騎飛奔而來,匆匆說道。 我忙擦了淚,停住車,帶著夕姑姑向前方母親的馬車奔去。 母親燒得很厲害,躺在貂皮褥子上,唇色已與面容的慘白相近,神志也是迷迷糊糊,只是喃喃念著父親和君羽的名字。 隨行倒也帶了個御醫,說是母親身體原本就弱,此時受了驚嚇勞累,以致氣血兩虛,也只能用些隨常藥物先治著。惜夢帶了兩個宮女正忙亂地為母親敷著濕毛巾,而顏遠風站在車廂邊緣怔忡地望著母親,眸光更比以往迷蒙。 正自不安時,忽又有人來報,說後方煙塵漸起,恐有追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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