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郡主擇夫記(26)_有良某動

二六

　　流暢的音符伴隨而出，無音上瞼微垂，髮絲拂過琴弦，柔順如帛緞。

　　她抬眉一笑，燦若春華。

　　她的笑容魅力非常，眼神微微一變，便添了一種攝魂的情意，身上的衣服更是眩目朵人，大紅的色彩給人帶來了巨大的視覺衝擊力。

　　我不由得微微怔然，喃語道：「其實……大家都叫我蓉兒……那個，我……」

　　無音嗤嗤笑，語氣好像突然開始有些軟化：「蓉兒……那我就僭越了，恭敬不如從命……」

　　她的興致終於似乎又被鉤起，笑道：「今天第一次相見蓉兒……兩位，既蒙不棄，且聽我一曲『鳳求凰』……」

　　說著，她的手指撥動琴弦，歌聲響起。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無音的音色略帶磁性，並不高亢清麗，卻有一種深摯纏綿的情感孕育其中，詞曲旖旎綿邈間，大有明快流亮之感。

　　一曲終了，她笑靨絢爛，明眸相視。

　　秦悅咳嗽一聲，無音轉眸笑：「秦公子，怎樣？」

　　秦悅道：「好曲好詞，蓉兒顯然都入了迷，秦某也是一樣沉醉其中，不過……」

　　無音道：「不過，秦公子仍是不忘讓在下為公子出力就是……」

　　秦悅微笑，端坐著不動：「本不敢勞動，不過你的手段我又素來甘拜下風，也不妨厚顏相求了。」

　　無音眼中流光閃動，笑道：「秦公子既然這麼說，今天看來我是斷然無法推託了……那就，總教公子如願就是……」

　　秦悅於是點點頭，伸展了一下身子，像是舒了一口氣。

　　「如此，先謝過……有勞了。」

　　秦悅展顏低謝，無音則頷首默允。兩人一來一往，對答如流。兩人的關係不知怎麼的似乎又變好了，我卻開始又有些糊塗，聽得一頭霧水：「你們——說的是什麼？」

　　明明是這麼好聽的曲子，怎麼之後的話題卻一點也不像賞曲者的評論，還說什麼手段不手段，到底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無音笑道：「秦公子是在命在下再奏一曲，蓉兒你愛聽哪一首，但請吩咐。」

　　秦悅說：「無音所奏『鳳求凰』與『梅花引』，本是千金難求，今天既然她興致不錯，下一曲自然要聽『梅花引』，蓉兒你說可好？」

　　我依然納悶著，道：「當然好。」

　　想了想：「可是平姐姐和番邦怎麼還不來，錯過一飽耳福的機會。」

　　秦悅眉頭微皺，頓了一會兒，道：「恐怕他們……」

　　他話音未落，門口一聲輕笑，房門「吱昂」一聲被打開。我和秦悅一起側頭望去，一個青衣女婢束手而立，讓到了一邊，幾個身影出現在門外，正是換裝完畢的美女姐姐和番邦他們。

　　一人低聲笑著，上前一步：「我們在門外候了好一陣，卻不敢打斷這麼美妙的琴曲。聽你們問到，這才終於敢現身。」

　　那人眉角含笑，語調溫和，緩步向內走來——竟然是好久不見面的駱子誠！

　　我心中猛然一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六青樓豔事

　　駱子誠幾人舉步走進無音閣，無音自琴台處起身相迎。

　　秦悅望了我一眼，也緩緩起身，笑：「子誠，你怎麼也來了，我以為……」

　　駱子誠笑：「我剛好就在附近，遇見了江兄，知道你們在這裡，就忍不住過來相會。」

　　秦悅點頭：「原來如此。」

　　美女姐姐笑道：「剛才我們在外面遇到子誠，也是吃了一驚，我道子誠怎麼也會在此處，原來是已經見過江兄了。」她轉頭，望見了無音，叫道：「無音。」

　　無音淡淡的笑意一直掛在嘴角，卻不吭聲。

　　兩張一樣絕色的臉，一張薄施脂粉，淡雅清麗，一張勾魂含笑，豔若桃花，對視著，兩人都默默無語。

　　良久，美女姐姐低下了頭，幾不可聞地一聲歎息。

　　秦悅笑道：「那你們可遇見江兄，他剛出去不久。」

　　美女姐姐強笑，回答道：「不曾見到本人，但他有事先走，特地差人過來知會了。我們知道你倆未走，就來了這邊。」

　　秦悅點頭，思忖：「那也好，大家在一起也熱鬧。」

　　無音低下頭隨手一撥，童子福身，請眾人入席，駱子誠被引到秦悅身邊的一個席位，坐在我的斜對面。

　　我低下了頭，無暇再顧及其他，陷入沉默。

　　一見到駱子誠，我的七魂幾乎掉了六，本來好像已經久遠的感覺，突然又回到了心房。好像一下子慌了手腳，空蕩蕩的沒有著落，腦海內卻思緒萬千，紛紛擾擾，不知道該從哪裡理起。

　　耳邊的聲音有一些不真實感。

　　秦悅道：「敢請無音，賜一曲『梅花引』。」

　　無音輕笑：「自然從命。只要貴客不嫌棄，在下又怎怕獻醜，不過……今天我也有一個請求，不知駱公子願不原意滿足在下一個小小的願望——」

　　似乎是駱子誠的名字，我直覺地抬起了頭。

　　無音目光一轉，好像掃過我的面龐，很快停落在駱子誠身上。

　　「難得駱公子在，不知道能否賜墨寶一幅？」

　　眾人的焦點轉到了駱子誠身上，我捏一捏衣角，略微回過神，問道：「為什麼要子誠的書法？」

　　無音一頓，輕聲笑道：「早就聽人說，駱公子寫得一手好字，更是聽聞在京城，千金難求駱公子一字。」

　　她眼中光芒微閃，頭略低，道，「家兄……素來喜愛書法，偶向我提起，我卻一直無緣求得。因而今日有此良機，實不願錯過。不情之請，萬望見諒。」

　　駱子誠笑：「謬贊了，願以拙字一幅，為琴曲助興。」

　　童子設案鋪磨完畢，束手立在一邊，駱子誠起身走到書案前，執起了毛筆。無音抬頭微笑，手指挑動琴弦，清曲流轉。

　　駱子誠低頭，略微思索片刻，低頭揮毫，袖口晃動，在紙上落下幾行字。

　　童子舉起了那幅字，展在無音面前，無音微微一怔，繼而果然開顏而笑，指動調轉，越發清越深遠。

　　琴弦如傾如訴，我忍不住偷眼望向駱子誠。他面含微笑，望著無音的方向，仿佛有所憶，又似在認真地聆聽，溫柔好看的臉頰側對著我。

　　帷帳垂地，厚實沉重，擋住了三個牆面。

　　薄紗籠著燭火，朦朦朧朧，褶皺光暗間錯。

　　燭火的投影在帷帳上微微晃動，樂聲加重了迷離交錯的氛圍。漸漸地，我的視線模糊起來，眼瞼耷拉，駱子誠的面容遙遠而扭曲，變得不可辨認。

　　琴聲寧靜悠長，我癡癡像墜入夢中，思緒踩著輕飄飄的浮雲，帶著我飛向千里之外。

　　好一會兒，似有人推我的身子。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