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醉 | 上頁 下頁
九六


  輕鳳在暗中看著李玉溪的動作,忍不住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心想要不是知道飛鸞是假死,這一幕看著得有多瘮人呢!正在胡思亂想間,就見李玉溪已探身入棺,一把將飛鸞抱了起來。

  輕鳳頓時頭皮發麻,她在人間待得久了,一時半會兒還真沒辦法比李玉溪更加淡定,於是她慌忙走上前搖了搖李玉溪的胳膊,在他耳邊催促道:「喂,別傻愣在這兒了,你還要跟她抱到什麼時候?」

  李玉溪抱著飛鸞的「屍體」,胸口因為激動正急促的喘息著,一時竟忘記了哭泣。他緊緊摟著飛鸞,如同往日一般與她交頸相擁,低沉而又堅定地開口道:「我要把飛鸞帶走。這裡又冰又涼,她一個人在這裡太孤單寂寞,我不能讓她睡在這裡。」

  這句話輕鳳聽了甚是受用,她在心中暗暗喝了一聲彩,心想對這呆頭鵝的考驗他可算是全部通過了,下面只等那百日醉的藥效一過,自己就可以還他一個大活人啦!

  「嘿,好你個呆頭鵝,總算對我家飛鸞還算厚道,」於是輕鳳欣然點頭,頗為慷慨地拍著胸脯對李玉溪道:「放心,我一定幫你。」

  當下一人一妖便抬著飛鸞的「屍體」走出了狹長的地道,因為帶著飛鸞使得回程多有不便,輕鳳甚至很奢侈地用瞌睡蟲將章陵四周的侍衛統統迷昏,然後將飛鸞扛在肩上,與李玉溪一同往長安趕,恰好在天亮城門開啟時抵達了長安城下,混在人流中與龐雜的胡商隊伍一同進了京。

  原本他們行進的路線直指著李玉溪所住的崇仁坊,然而半道上李玉溪卻忽然改變主意,從輕鳳手中搶過飛鸞,抱著她往華陽觀的方向走去。輕鳳不由地吃了一驚,追在他身後問道:「喂,你打算做什麼?」

  李玉溪一徑快步向前走,如實地回答輕鳳道:「我要去見永道長,我要求他,讓飛鸞活過來。」

  「啥?」輕鳳一聽此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你去找他?」

  她暗想道,那你還真是找對人了。

  這時旭日東昇,天邊映出層層朝霞,胭紅色的霞光照在飛鸞毫無血色的臉上,竟給她添上了一抹活色生香。李玉溪抱著飛鸞一路來到華陽觀前,撲通一聲在觀門石階前跪下,沖著門裡聲嘶力竭地高喊道:「永道長,永道長……」

  觀門吱呀一下應聲而開,門裡還沒走出人來,倒先傳出一串朗朗笑聲:「呵呵呵,是誰這麼一大清早就來叫我,故意擾人清夢呢?」

  話音未落,門邊就露出永道士雌雄莫辨的俊臉,此刻被朝霞映著,分外的美麗鮮妍。他一瞧見李玉溪抱著飛鸞,立刻心領神會地瞥了一眼站在李玉溪身旁的輕鳳,與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狡猾眼神,跟著才假意寒暄道:「喲,李公子,你這是……」

  李玉溪摟著飛鸞,長跪在永道士面前,黑琉璃般的眼珠浸在淚水中,目光哀慟而決絕:「永道長,您是對的。從前我對您出言不遜,今天我跪在這裡求您原諒——您是對的,我的確沒有能力保護她,才會把她傷害成這樣……所以我今天將她送到您這裡,我拜託您讓她活過來。只要您能讓她活過來,我願意從此放棄她,讓她隨您去終南山修道。我發誓永生永世再也不會與她相見,只要她能活過來……」

  永道士低頭看著李玉溪,臉上想擺出悲天憫人的表情,無奈怎麼看都像是在奸笑:「這件事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的確很遺憾,雖然我也很想幫忙,可是李公子,她已經死了啊。」

  「不,她還活著!你看她的臉,還是這樣鮮活,這說明她還有的救!她並不是凡人不是嗎?這樣的她怎麼會死,怎麼會死……」說罷李玉溪泣不成聲,望著永道士不住磕頭,看得連一旁的輕鳳都動了惻隱之心。

  可惜永道士一向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此刻他玩性大發,才不會對李玉溪說出真相。於是他假裝考慮了一會兒,才低頭看著李玉溪充滿期待的臉,笑道:「哎,雖說我神通廣大,但是起死回生嘛,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這樣吧,你先把她的屍體停放在我這兒,我會採集日月天地之精華來修補她的元神,快則一年,慢則百年,也許她就能醒得過來。至於剛才你發得那些誓嘛……我們先看看她能不能再活,等活過來再說,如何?」

  輕鳳在一旁橫了永道士一眼,暗暗心想:這臭道士果然信不得,壓根就不會安什麼好心。沒事逗著她搞這勞什子考驗,簡直要把李玉溪這只呆頭鵝給玩死了。

  李玉溪卻滿心以為這是老天賜給自己的一個機會,於是忙不迭點頭應道:「多謝道長,哪怕等一百年,只要她能活過來就好。」

  永道士聽了他的話,故意笑著促狹道:「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百年之後,她就算活了過來,你也沒法看見她了。」

  這時李玉溪卻搖了搖頭,平靜地緩緩開口道:「我既然決心讓她隨您去終南山,我就存下了不與她再相見的心。那麼一年或者百年,於我又有什麼差別呢?」

  第五十九章 新年

  永道士聞言不住點頭,讚歎道:「李公子你既然有此決心,貧道便也捨命陪君子,哪怕拼盡這身道行,也會救小狐狐一命,李公子儘管放心吧。」

  「多謝道長。」李玉溪得到永道士的承諾,又深深地給他磕了個頭,這才虛晃著站起身,轉身失魂落魄地離開。

  待到李玉溪走遠了之後,輕鳳這才瞪了永道士一眼,語氣中不無埋怨:「你果然很缺德。」

  永道士嘻嘻一笑,為自己的缺德找理由:「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我不下這一狠招,怎麼能考驗出他的真心呢?」

  輕鳳對永道士的藉口嗤之以鼻,胡亂與他告了辭,逕自回大明宮紫蘭殿休息不提。

  只是此番輕鳳與永道士聯手設計李玉溪,委實缺德,所以老天偏心眼只懲罰了輕鳳,讓她在忙昏頭之後悶頭大睡了三天三夜,生生錯過了李涵十月十日的生日。

  待到輕鳳從沉酣中醒來,發現李涵的生日已經低調地度過,真是氣得她捶胸頓足、後悔不迭。再加上百密終有一疏,她當初只考慮到飛鸞可以借假死脫身,卻沒想到自己要為她服喪的問題,偏偏她還在李涵面前表現得無比重視自己這個妹妹,於是無意中把自己也栽了進去——李涵竟然認為她一定會為飛鸞服喪,所以特意給她送來喪服和樸素的銀首飾,更要命的是連侍寢都不勞她費心了!此外宮中還禁止歌舞宴樂,日子過得簡直比白水還淡,讓輕鳳淚流滿面。

  轉眼到了十一月,長安城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甲午日那天,李涵在圓丘祭祀,大赦天下,並詔令四方不得再進貢奇巧之物,就連纖麗的布帛也禁用,下旨燒掉了紡織它們的機杼。

  跟著他又發佈了舉世稱頌的《崇儉詔》,詔書中曰:

  「蓋儉以足用,令出惟行,著在前經,斯為理本。朕自臨四海,憫元元之久困,日昃忘食,宵興疚懷。躬絕文繡之飾,尚愧茅茨之儉,亦喻卿士,形於詔條。如聞積習流弊,餘風未革。車服第室,相高以華靡之制;資用貨寶,固啟于貪冒之源。有司不禁,侈俗滋煽,是朕之教導未敷,使兆庶昧于恥尚也。其何以足用行令,臻於至理歟?永念慚歎,迨茲申敕。自今內外班列職位之士,其各務樸素,宏茲國風。有僭差尤甚者,禦史列上,主者宣示中外,知朕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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