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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李玉溪看見輕鳳哭得昏天黑地,不祥的預感越發像一塊沉重的磐石,重重地壓在他的心口。於是他緊張地盯著輕鳳,只敢小聲地問道:「姐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些話還能有什麼意思?」輕鳳淚眼婆娑地瞥了李玉溪一眼,舉袖半掩著臉抽抽搭搭道:「唉,還不是飛鸞她,飛鸞她……」

  李玉溪因她吞吞吐吐的話急得火燒眉毛,幾乎是用吼的沖輕鳳喊道:「飛鸞她怎麼了?你快告訴我!」

  輕鳳於是悲傷地低下頭去,渾身帶著一股無力回天般的頹廢,緩緩搖了搖頭:「唉……也是我那妹妹命薄,她上次與你分別之後,在回宮的路上竟冤家路窄,撞上了我們狐族的天敵白虎神。她奮力頑抗才從那白虎神的爪下逃脫,可是仍舊受了很重的傷,回到宮中後就一病不起,現在已經因為傷勢過重,離世了……」

  李玉溪心中咯噔一驚,無法置信地盯著輕鳳囁嚅道:「你是說……她死了嗎?你是說,她已經死了?」

  輕鳳無奈地望著李玉溪,好半天後才緩緩地點點頭,沉痛道:「唉,李公子呀,你還是節哀順變吧。」

  李玉溪聞言卻搖搖頭,木然地喃喃否認:「不,不……」

  輕鳳看著李玉溪的反應,差點忍不住笑場——這呆頭鵝的表現,直到目前她都還算滿意。正在得意之時,卻不料李玉溪竟忽然暴起,用力抓著輕鳳的雙臂一陣猛搖,痛得她齜牙咧嘴。

  「不——她沒死,她一定沒死!你帶我去見她!你帶我去見她!」他一邊搖晃著輕鳳,一邊在她耳邊大喊。

  輕鳳受不了他的瘋狂,當即施出一個力字訣,將他砰地一聲遠遠彈開:「你瘋啦?給我冷靜點!」

  真是要命,全身的骨頭都快被這呆子搖散架了。雖說他搖得越猛就意味著對飛鸞用情越深,但是……但是這關她屁事呀?她還不至於為了證明飛鸞的幸福,就這麼傻乎乎地去配合一個呆子咧!

  不過這麼一折騰,卻也把輕鳳肚子裡的戲謔之意給折騰沒了。於是她輕輕喘了一口氣,瞥了一眼被自己甩到屋角的李玉溪。只見他此刻仍舊頹唐地縮在角落裡,臉上神情恍惚,一雙黑琉璃似的眼珠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眼神直愣愣地不斷重複著一句話:「我要見她,我一定要見她……」

  這下連天生後媽氣質的黃輕鳳也不由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她對著李玉溪歎了一口氣,低聲安慰他道:「好啦好啦,你別急,等這幾日宮中做完法事,奚官局就會安排飛鸞下葬,將她的靈柩送到妃嬪的陵寢內,到時候我就帶你去偷屍,好不好?」

  她這番話說得輕鬆自在,又渾然不以為意,果然是天生的一副妖精心腸。

  第五十八章 盜屍

  李玉溪傻乎乎地落入永道士與黃輕鳳的圈套,不被逼死已足夠說明他的天賦異稟,所以他能夠兩眼閃閃放光,欣然同意輕鳳驚世駭俗的偷屍計劃,也就不足為奇了。

  於是當輕鳳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她便告別李玉溪逕自回了大明宮。

  李玉溪在邸店中失魂落魄地等了十日之後,這一天果然接到輕鳳消息——飛鸞的靈柩已經從大明宮中運出,送往李涵的章陵。於是當天他便與輕鳳出了長安城,在夜幕降臨之後,趁著夜色潛入了章陵的妃嬪陪陵。

  章陵位於長安城北的西嶺山南麓,是李涵為自己修造的陵寢,自他登基之日起這座陵寢就開始修建,直到今天也沒有竣工。所以妃嬪的陪陵也只是潦草的開鑿了一部分,飛鸞的棺槨被送入陪陵之後,並沒有多少侍衛看守。

  時值十月孟冬,夜裡已是天寒地凍。李玉溪和輕鳳在濃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溜過神道,躲在石翁仲崔嵬的黑影下,險險與一隊巡邏的侍衛擦身而過。

  「飛鸞就在那裡面。」輕鳳指著眼前一團濃墨般黏稠的夜色,在李玉溪耳邊低聲道。

  李玉溪此刻如同睜眼瞎一般,什麼也看不見,只能一邊發抖一邊難以置信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看得見,也嗅得到。」輕鳳洋洋自得,眼珠在暗夜中煥發著熒光。說罷她看也不看李玉溪,逕自拽著他的衣領,將他一路往前領。李玉溪一邊被她拽著走,一邊心想:她果然是只妖精……

  很快這一人一妖便走到了某個地方,李玉溪依舊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腳下的泥土十分鬆軟,四周的空氣也忽然不再冷得刺骨,變得有點濕、又有點黏,同時耳中有氣流微鳴,嗡嗡地輕撞著他的鼓膜。

  看來他們已經進入了一條地道,李玉溪暗暗心想。

  輕鳳依舊拽著李玉溪的衣領,領著他不停往前走,約摸走了有一刻鐘的時間,她忽然停住腳步,對李玉溪道:「我們到了。」

  李玉溪未曾防備輕鳳會忽然停下,因此差點被她帶了個趔趄,穩住了身子才低聲問:「到哪裡了?」

  暗中響起嘭嘭兩聲,是輕鳳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木板,回答李玉溪:「這是飛鸞的棺槨,她就躺在裡面。」

  李玉溪得到了答案,這時他渾身的寒毛才後知後覺地豎起來,於是在暗中結結巴巴地問輕鳳道:「現在我們要怎麼做?」

  「當然是打開這棺材咯,你不是哭著喊著要見飛鸞嗎?這會兒怎麼又慫了?」輕鳳在黑暗中回答他,嗓子裡憋了絲笑意。李玉溪看不見輕鳳的臉,只能感覺到夜色裡有兩點熒光微微閃動了一下,接著又從他眼前移開。

  於是他忽然鼓足了勇氣,伸出手慢慢觸摸到冰涼的棺槨,接著找到了棺蓋與棺身之間的細縫,兩手按住棺蓋推了推:「不成,已經被釘死了。」

  「靠你哪成?讓開——」輕鳳將李玉溪推到一邊,雙手施了個力字訣,指甲摳進棺蓋下的細縫裡輕輕一撥拉,便已將棺蓋揭開。

  隨著靈柩被打開,李玉溪只聞見一股馥鬱的茉莉香氣撲面而來,這香味裡充滿了溫柔,恰似飛鸞在陽光下明媚的梨渦淺笑。於是心裡本就不多的恐懼被盡數驅散,思念隨即漲滿他的胸臆,令他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探手入棺。

  棺中鋪著柔軟的錦衾,他迫不及待地將之揭開,去撫摸錦衾下的人。但覺觸手所及之處,竟仍是一片細膩柔軟,雖然失去了往日的溫暖,卻嬌柔宛如生時。李玉溪不禁心下一痛,定了定神才又繼續摸索,片刻之後他遽然渾身一震,一顆心止不住地狂跳了起來——他碰到了棺中人的手指!那指尖細如削蔥,曾經總是與他的手指緊緊交纏相握,而今卻只剩下失去生機的冰涼。

  他心中大慟,立刻緊緊握住那只手,使力將棺中人拉了起來。那具身軀竟不像剛入殮時一般僵硬,此刻竟柔軟得像個活人,很容易就被李玉溪拉坐起來,腦袋歪歪搭出了靈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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