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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啊?為什麼?」李玉溪聞言大惑不解,臉上不禁流露出驚愕的表情,「為什麼以後我們不能再相見?我不可以去華陽觀看你嗎?」

  「唉,冤家……」全臻穎聽了李玉溪脫口而出的話,忍不住撲進他懷裡伸手掩住他的唇,淚光盈盈地抬起頭凝視他,「你昨天既然那樣無情,今日又何必再說這些貼心話?你我其實都心知肚明,今後我不會再踏出華陽觀,你也不會再想起我,對不對?」

  李玉溪頓時語塞——實際上他的確無法反駁全臻穎的話,可又覺得被她道破的實情太過殘忍,於是一時之間倒令他左右為難、束手無策。

  恰在這個時候,全臻穎又輕聲道:「十六郎,其實我已經想通了,緣分這樣前世註定的事,又豈是今生能夠強求的?所以從今往後,我都不會再與你見面,請你與我一同信守這個約定。」

  「全姐姐……」李玉溪望著轉身離開自己懷抱的全臻穎,忍不住踏上前一步,心底泛起一陣悶悶的疼痛。他又想起自己一個人客居京城的時候,正是她從歡宴中執起他落寞的雙手,然後巧笑倩兮地誇讚他的詩,用玉指拈著牙箸輕輕地在白瓷酒杯上擊節,淺吟低唱。

  這樣好的人,自己到底還是辜負了她……李玉溪低下頭,淚水慚愧地滑下眼角。全臻穎蹙著眉看他落淚,這時終於輕歎了一聲,苦笑起來:「別哭呀,十六郎……」

  說罷她對他攤開掌心,露出了一枚已被攥得溫熱的香囊。李玉溪眨眨眼睛,抬手擦去眼中的淚花,盯著那繡工精緻的香囊,忍不住就輕聲問道:「這個,是要給我的嗎?」

  「當然,」全臻穎笑著撥弄香囊上的流蘇,輕聲道,「一個信物,我親手做的,留個念想。」

  李玉溪聽到這裡,忍不住就有點受寵若驚——相處那麼久,他還真沒收到過全姐姐的饋贈呢。只見全臻穎細心地將香囊上的纓絡捋順,忽然便出乎李玉溪意料地半跪在地上,一邊將纓絡系在他的腰帶上,一邊輕聲低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李玉溪聽見全臻穎口中念出的詩句,一刹那如遭雷殛,只能動彈不得地低著頭,任由她綰著纓絡在自己腰間打了一個同心結,將香囊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身上。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時全臻穎抬起頭來,明眸裡盡是一片哀傷之色,朱唇輕啟道,「十六郎,請你以後隨身帶著它,千萬不要嫌它微不足道。」

  「怎,怎麼會,」李玉溪立刻漲紅了臉,迭聲辯白道,「它怎麼會微不足道……我,我會好好珍惜的。」

  「嗯,」全臻穎點點頭,繼而帶著淚光狡黠一笑,「希望你的新歡,也不會介意它的存在。」

  「不會的,」李玉溪剛想說飛鸞性情寬厚,想想又覺得不妥,於是對全臻穎改口道,「我,我不告訴她就是了。」

  「嗯,很好,這樣就很好。」全臻穎笑起來,跟著放下了帷帽上的紗巾,沖著李玉溪揮了揮手,「那麼,就此別過,我走了……」

  「全姐姐,」李玉溪望著全臻穎灑脫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向她追出了一步,卻終是悵然低喃了一句,「慢走……」

  這一晚李玉溪照舊前往曲江赴約,見到飛鸞後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只顧著貪歡,而是與她靜靜地在小船裡依偎了一夜,不停地與她說話。他從天南聊到海北,從他的出生談到進京,將自己過去的點點滴滴,只要是他能夠想到的,統統都事無巨細地說給她聽。

  結果這一夜天依舊亮得很快,當曙光微曦之時,等候在青龍坊的船夫看見李玉溪和飛鸞攜著手一同上岸,頓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李玉溪也覺得有些不妥,可此刻他的腦中昏昏沉沉,竟只是望著飛鸞稍稍勸阻了一句:「你還是回去吧。」

  「不。」飛鸞抬頭凝視著李玉溪,竟固執地搖了搖頭。

  「哎,為什麼?」李玉溪又昏昏沉沉地問。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再陪陪你。」飛鸞低下頭依偎在李玉溪身旁,只是拽著他的衣袖不放。

  「哎,好。」李玉溪竟暈陶陶地點點頭,傻笑著牽起飛鸞的手,帶著她徑直往北而去。

  一路從青龍坊走過進昌坊、昭國坊,直到永崇坊,飛鸞忽然覺得腦袋開始暈乎乎的,於是她眨眨眼睛,忍不住扯了扯李玉溪的衣袖,抬頭問他:「這一帶好眼熟,我們是不是來過這裡呀?」

  「嗯,前面就是華陽觀啊,我曾經就住在那裡……」李玉溪牽住飛鸞的手,腳下越走越快,竟直直地將她引向華陽觀。

  此時晨鼓未敲,永崇坊華陽觀門外的石階上,卻站著一位身著道袍、豔若桃李的女冠。

  「全姐姐?」李玉溪望著石階上娉娉婷婷的全臻穎,心裡隱隱生起一股詭異的感覺,卻又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然而就在他納悶的時候,華陽觀裡竟突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跟著從那扇虛掩的門後,竟跳出了一個神仙般的道士。

  「哈、哈、哈、哈,」永道士一頭長髮飛雲般流瀉下來,整個人前仰後合地拊掌叫好,又指著手拉手的李玉溪和飛鸞,對全臻穎笑道,「看吧看吧,是不是真的很像釣螃蟹,一個牽著一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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