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醉 | 上頁 下頁
四一


  就這麼一閃念間,李涵驀然想起了某種令他印象深刻的小動物,嘴角便止不住地挑起一抹笑意:「嗯,宣黃才人來吧。對了,早先安南國進貢的那批朝霞氎,今年不是裁成春衣賜給宮嬪們了嗎?叫她穿那件衣裳來見我,還有,囑咐她不要搽粉。」

  「是。」王內侍立刻如釋重負地一躬身,火速奔赴別殿向某人交差去也。

  這廂輕鳳得了李涵的詔令,正要歡天喜地,卻在聽到王內侍附加的但書之後,榛子似的小臉上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說句心裡話,她實在不喜歡那個什麼朝霞氎——那件黃中帶赤的細棉布衣裳,在自己剛領賞試穿的時候,就曾被飛鸞取笑過。此刻若是再不讓她搽粉,臉黃黃的那麼一穿,跟被打回原形有什麼兩樣?

  只可惜聖意難違,既然李涵已經發了話,輕鳳也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換上了那件橘紅色的裙子,素面朝天地去見李涵。果然不出她所料,事態就是朝著自己最壞的預想上發展——李涵一看見她拖著裙子走進大殿時,原本故作沉穩的一張臉便撐不住笑起來。

  「來來來,免禮平身,快過來坐。」李涵笑著看輕鳳走到自己身邊,便令王內侍與宮人們統統退下,拉著她在芙蓉錦榻上坐下,故意讚歎道,「卿卿今夜真是豔光逼人、不可方物啊。」

  「臣妾謝陛下誇獎。」輕鳳舉著團扇嘻嘻一笑,黑眼珠倏然一溜便隨即釋然——女為悅己者容,李涵既然喜歡,自己又何樂而不為呢?不要忘了將生米煮成熟飯,才是自己今夜最終的目標啊!

  於是輕鳳立刻改換了一副諂媚的嘴臉,故作羞澀地低下頭,將扇子捏在手裡轉來轉去,等著李涵「垂幸」自己。不料李涵卻只是閒適地斜靠在錦榻上,一邊嗅著她身上濃郁的龍腦香氣,一邊隨口問道:「你與胡婕妤姐妹相稱,是表姊妹嗎?」

  「回陛下,臣妾與胡婕妤從小一塊兒長大,只是金蘭姐妹,不是表姊妹。」輕鳳低著頭回答,心想連種都不一樣,想表也沒法表啊。

  「嗯,難怪了,我看著你們,也不覺得你們像姐妹。」李涵朝輕鳳比比下巴,示意她給自己倒茶。

  輕鳳忙不迭放下扇子,一邊為李涵倒上一杯御用的湖州紫筍,一邊柔聲撒嬌道:「哎,陛下,我與胡婕妤從小一塊兒吃一塊兒睡,不像姐妹還能像什麼?」

  「像主婢啊。」

  冷不防李涵一針見血,輕鳳聽得手一顫,將要端給李涵的茶便潑出來好些,滴滴瀝瀝灑了他一身。輕鳳嚇了一跳,慌忙伸手在李涵的常服上又擦又拭,倒把他惹笑起來:「好了,幸好不燙,你替我把這件袍子寬去就是了。」

  輕鳳一愣,頓時喜上眉梢,心想這可潑得太及時了,早知道就早點潑啦。於是她趕緊放下茶杯跪在榻上,小心翼翼地湊近了李涵,抬起手開始解他衣領上的衣結。

  李涵這天穿的是一件儉樸的桂管布常服,身上熏著一股淡淡的麝香,輕鳳的小臉剛一湊到他的頸側,便覺得一陣色迷迷暈乎乎的天旋地轉,讓她接下來連氣息都很是不穩。她對起眼睛,尖尖的手指頭努力撥弄著牢固的衣結,在剛一解開的時候就聽見李涵忽然悶聲笑道:「卿卿,你為何一直對著我的脖子吹氣呢?」

  「嗄?」輕鳳瞪大眼——難道李涵以為她在挑逗他?咦咦咦,對,她剛剛就是在挑逗他!

  輕鳳趕緊連道幾聲「臣妾不敢」,卻處心積慮地開始時不時往李涵耳後吹吹氣,可惜接下來她要替他解開玉犀腰帶——哪有人仰著頭替別人解腰帶的呢?

  當赭黃色的常服被褪下,輕鳳望著一身素白中衣的李涵,情不自禁就握起拳頭咽了口唾沫——剝男人,實在是比剝荔枝剝粽子誘惑多啦!哎哎,她現在也不能*笑,哪有女兒家一邊羞澀一邊還*笑的呢?輕鳳在心底一個勁地告誡自己要低調,結果腮幫子扭得都快要抽筋。

  這時李涵卻依舊從容地凝視著輕鳳,對她指了指自己腦袋上的烏紗翼善冠,笑道:「還有發冠。」

  輕鳳立刻熱血沸騰,慌忙直起身子輕輕扶住李涵的發冠,還在盤算著該怎樣找機會對著他耳根吹吹氣的時候,這時一直垂目微笑的李涵卻拈住了輕鳳落在他手邊的紅纓裙帶,輕輕地一拉。

  嗄?!

  ***

  在李涵與輕鳳那個時代,這紅纓裙帶通常都是系在女子的胸前,乃是裙裳敷體的關鍵所在,因此李涵這一拉,效果頗為可觀。

  輕鳳只覺得胸前一涼,而自己的高腰裙裳竟開始往下滑脫!她忍不住驚呼一聲兩手一顫,使得李涵的發冠應聲而落,這時簪在他髮髻裡的白玉簪也恰好被她無意間碰掉,於是李涵烏檀般的頭髮便倏然鬆散,蜿蜒在輕鳳雪藕般的手臂上,鮮明得叫人觸目驚心!

  輕鳳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她開始在搖曳的燭光中瑟瑟顫慄,儘量弓起雪白的背,好撈住自己的前襟,也妨礙一下李涵的視線——雷聲大雨點小的脾性帶給輕鳳的災難,就是每當事到臨頭的那一刻,她總是最驚慌無措的那一個。

  李涵將輕鳳的驚怯看在眼中,頓時興致昂然,於是索性伸過手將她摟到自己胸前,笑著勾指挑起她的下巴,促狹問道:「害怕嗎?」

  輕鳳咬著唇不肯回答,可黑亮的眼睛卻洩露出她心底的驚慌。於是李涵桃花眼一勾,側著臉蹭過輕鳳小巧的鼻尖,穩穩准准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抵消恐懼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醉生夢死,或用醇酒,或用美色——他李涵,現在用得就是後一招。身邊常年妃嬪如雲,使他深諳如何迅速令一個女人陷入眩暈迷茫,於是他惡意地封緘住輕鳳的呼吸,從她攀在他肩上的雙手正越來越用力就可以判斷出,這個方法已然奏效。

  而此時輕鳳卻是兩眼翻白,恨不得使個力字訣掙脫李涵,或者乾脆將他的舌頭一口咬斷——因為輕鳳說到底也只是一隻黃鼠狼,肺活量遠遠比不上凡人,平日裡她只能靠急促的呼吸來彌補這一點缺陷,所以李涵其實很輕易就可以把她吻得七葷八素,但如果刻意為之,那就簡直能要了她的命了!可惜這一點李涵當然不會知曉。

  於是快要窒息的輕鳳只好勉力自救、奮力掙扎,胡亂揮舞的指尖最後終於夠到了某樣東西,被她當作救命稻草拉扯了一下——那是一隻金漆柳絲笸籮,一直放在錦榻旁的黑漆案臺上,裡面滿滿盛著的,自然是輕鳳初次侍寢那夜撿的水晶珠子。

  於是一刹那星分雹落,數不清的水晶珠子嘩地一下傾瀉在兩個人的身上,李涵頓時掃興地撐起身微微睜開眼,而這時輕鳳噩夢重現,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尊卑,只知道哭喪著臉輕聲低喃道:「陛下啊……你可不能,你可不能這個時候再叫我去撿珠子了……」

  李涵聽見她幽怨的咕噥聲,不禁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在水晶叮叮咚咚的墜落聲中換了個姿勢,低聲安慰她道:「放心吧,這個時候,我也不會和自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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