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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十六章 智鬥

  這一刻,輕鳳眯著眼睛咂了咂嘴,仿佛又回到從前做壞事被抓現行時的樣子,只想在自家大小姐那魂飛魄散的目光下,閉起眼睛裝死。倒是伏在她身上的李涵這時氣定神閑地回過頭,而後翻了個身躺在錦褥上,沖著飛鸞懶懶一笑:「嗯,胡婕妤,你剛剛說,你吃了什麼?」

  飛鸞兩眼一瞪,堅定地認為自己此刻必須撒謊,於是她腦中白光一閃,竄出了一個最本能的答案:「田鼠。」

  這可不能怪飛鸞,從小她應付灰耳姥姥的盤問時,都是用這個答案來應付的,一切都是習慣成本能而已。只有輕鳳對她的答案露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恨不能撲上去掐住她的臉蛋拉扯搖晃一番;而躺在她身邊的李涵還沒有反應過來,於是不確信地望著飛鸞又問了一遍:「你說你吃了什麼?」

  「甜薯,她說她吃的是甜薯,」輕鳳趕緊嘿嘿笑著幫飛鸞打圓場,用記憶中的某種食物來搪塞李涵,「這是我們家鄉的一種果子,生在土裡的。」

  「甜薯?」於是李涵想了一想,竟然向輕鳳她們求證道,「喔,你們說的是甘薯吧?晉代嵇含曾在《南方草木狀》裡記載過:『甘薯皮紫而肉白,蒸鬻食之,味如薯蕷,性不甚冷。』說的是不是這個?」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陛下您真是太睿智了!」輕鳳忙不迭地點頭——當年黑耳姥姥的表姨從南海郡來驪山探親,對她們炫耀的就是這個!

  輕鳳和飛鸞同時大大松了一口氣,不料李涵居然不依不饒,逕自又問飛鸞道:「胡婕妤,這甘薯既然是南方的物產,你剛剛是怎麼吃到的?」

  飛鸞再度傻眼,伸出一隻手指向殿外,舌頭繞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嗯……剛剛我在御花園裡散步,忽然在地裡發現了一棵甜薯藤……然後就刨出來吃了。」

  這一句謊話破綻百出毫無天賦,李涵顯然不會相信,然而此刻他只認定飛鸞是瞞著他吃了點別的什麼,而絕不會再聯想到田鼠上去,因此輕鳳和飛鸞的危機實際上已經化解。李涵並不打算在這樣一個還算舒適的夜晚為難飛鸞,因此只是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哦,難得胡婕妤你有如此雅興。」

  一旁輕鳳聽見二人這般對話,早已一個腦袋兩個大,偏偏飛鸞滿以為自己已經騙住了李涵,當下憨憨地笑起來:「謝陛下誇獎,啊,臣妾忘了給陛下您請安了,請陛下恕罪……」

  說罷她慌急慌忙地福下身子,行了個歪歪倒倒的禮,這時她瞄見輕鳳淩亂的衣衫,臉頰才後知後覺地紅起來。唔……姐姐剛剛是在侍寢咯,不曉得她疼不疼?

  「嗯,平身吧,」李涵好笑地瞄了一眼木訥的飛鸞,再瞥一眼在他身旁惶惶不安的輕鳳,心頭忽然就冒出了一個很惡劣的主意。

  「胡婕妤,你過來。」他沖飛鸞招招手,又示意輕鳳再往床榻裡面躺躺,故意仰頭對月長籲一般歎道,「昔日舜帝有娥皇女英,今日我與胡黃二姬,正可同赴巫山一效前賢哪……」

  咩?!輕鳳大驚失色,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破壞掉李涵邪惡的念頭,於是她乾笑了一聲道:「陛下,雖說娥皇女英是姊妹倆,那妲己和妹喜也還是姊妹倆呢……」

  李涵險些忍俊不禁,故意輕咳了兩聲嚴肅地問:「黃才人,你是在譏刺我像紂王嗎?」

  「不,臣妾怎敢,」輕鳳趕緊向著李涵一拜,捏起嗓子嬌滴滴道,「臣妾以為,二女同時進禦至尊,終非禮也,這侍寢總得有個先後之序,陛下,今夜就由臣妾侍奉您吧?」

  「嗯,黃才人說得甚是有理,」說這話時李涵並沒有看向輕鳳,而是凝視著傻乎乎站在榻前的飛鸞,慢條斯理地笑道,「既然今夜我已來到這裡,又同時見到胡黃二姝,明珠美玉實難取捨,這樣吧,我看也不必拘泥於先後之序了,還是按照尊卑之序來吧。」

  「啊?」輕鳳和飛鸞同時發出一聲驚喘,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時就聽李涵呵呵一笑,伸手牽起了飛鸞的手,將她拽進帳中:「胡婕妤,今夜就由你來陪我,黃才人,你先下去吧。」

  轟隆隆隆隆……輕鳳五雷轟頂,一時之間忘記了所有的應對,只能視野空茫、外焦裡嫩地飄蕩出帳,昏昏沉沉對李涵行了個禮:「臣……臣妾,告……退。」

  她自顧自沉浸在天雷轟轟飛雪濛濛的悲恨中,如一縷不守舍的遊魂,對飛鸞投向自己的求救眼神毫無反應,逕自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內殿。這時偌大的床榻上就只剩下了李涵與飛鸞,李涵若有所思地向殿外瞥了一眼,之後調轉眼神,盯著瑟瑟發抖的飛鸞看了許久,才開口道:「將帳子放下。」

  他在進殿時就屏退了所有宮女內侍,此刻只有飛鸞一個人可以聽命,因此飛鸞也知道李涵是在吩咐自己,只好哆哆嗦嗦地伸手放下了厚重的床帳。

  帳中立刻光線一暗,開始靜悄悄流動起危險的氣息。李涵在暗中看著飛鸞瞪得圓溜溜的眼睛,見她目光灼亮如受驚的小獸,不禁有些好笑:「你怕我?」

  「嗯……」飛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涵——怕是肯定怕的,可她不該怕,甚至作為姥姥從驪山派來的狐妖,她此刻應該更加積極努力地把李涵「收服」才是。可是現在……除了怕侍寢的疼痛之外,她的心尖竟然又因為另外一樣恐慌,而簌簌發起顫來。

  「不怕,我不怕。」最後飛鸞直起眼睛,堅定地撒謊。

  「嗯,那麼,聽說前兩天我召你侍寢的那一晚,你病了?」李涵閒適地半躺在柔軟的錦褥上,笑著問蜷縮在床角裡一點都不怕他的飛鸞。

  「呃?」飛鸞一愣,接著反應出李涵在問什麼,趕緊圓謊道,「啊,是啊,臣妾那天不小心生病了。」

  「哦,是什麼病?」李涵隨即關切地問。

  「嗯,我,我吃魚……吃太多,肚子疼了。」飛鸞捂著肚子一本正經地回答。

  「哦?」李涵聞言一笑,溫和的語氣下一刻便突然急轉,倏地冷厲起來,「那麼,黃才人那天說你得了急病,見風就頭疼,是在騙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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