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醉 | 上頁 下頁
二六


  平心而論,李涵公然要求享受「齊人之福」,此舉雖然厚顏無恥,但確乎天經地義——無論三宮六院,都是天子封的老婆!他要睡幾個都不算宣*。

  輕鳳只好苦著臉跟在李涵的龍輿旁,一邊前往自己的別殿,一邊暗自祈禱飛鸞現在已經回宮——不妥,回宮也不妥,難道她當真要與飛鸞分男人嗎?輕鳳一想到其中蘊含的倫理悲劇,冷汗就浸透了厚厚的胡粉。

  「陛下,」她顫著嗓子抬起頭,對半躺在龍輿裡假寐的李涵道,「陛下您駕臨臣妾的別殿,嗯,確實事有倉促,不如臣妾我先快走一步,去殿裡稍事準備一下啊……」

  不料這時跟在她身後的王內侍卻笑道:「黃才人,這事兒還需要您去操心嗎?卑職我早就已經派人去了……」

  不好!輕鳳大驚失色,幸好此刻她臉上的兩團紅暈是畫上去的,否則她看上去一定像個青面鬼:「啊,不行不行,我還是得去一趟!」

  隨即她匆匆告了一聲罪,便拎起裙子沖進了濕漉漉的雨幕中,急得王內侍在後面迭聲喊道:「哎、哎,黃才人您這樣太冒失了、太沒規矩了,欠妥、欠妥……」

  這時龍輿中的李涵嗤笑了一聲,懶懶睜開雙眼道:「隨她去吧,你們也快一點,別落後太遠。」

  「是。」王內侍立刻領命,在走動中畢恭畢敬地欠了一下身,雙眉卻始終不曾舒展——這黃才人未免太過恃寵而驕,即便聖上此刻不以為忤,日後又安知在她色衰愛弛之後,不會因為今日的冒失而引來殺身之禍呢?伴君如伴虎,即是這個道理。

  這一廂輕鳳卻哪裡有空領會王內侍的苦心,她正幻化成原形疾竄進自己的別殿,一邊騰身而起吹亮大殿明燭,一邊收起鑽在宮女內侍們鼻子裡的瞌睡蟲,將它們藏進自己的尾巴;接著她風捲殘雲般將丟了一地的衣服塞進箱籠,而後自己又幻化成人形,脫掉濕衣撲進了床帳,將散亂在被褥裡的瓜皮果核連同傳國玉璽一起全部瞬移到榻下;最後她朝空中撒了一把龍腦,念了個淨字訣……

  ——所謂的乾淨整潔,非不能也,是不為也。

  一時間內殿中春風送爽、暗香怡人,輕鳳躺在終於恢復了原貌的床褥中陶醉地半閉上眼,大大松了一口氣。可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這時一道人影已出現在帳前,傾身籠住了她。

  「呃,陛下!」輕鳳倒抽一口涼氣,瞪大眼看著雙手撐在自己身側的李涵,圓圓的眼睛裡不禁充滿了驚慌,「陛下您……」

  「噓,」李涵示意輕鳳噤聲,伸出手指滑上她的臉頰,又從她的臉頰一路流連到她曖昧微敞的襟口,輕聲促狹道,「卿卿,人說牡丹俯者如愁,仰者如悅,開者如語,合者如咽。為何卿卿你現在明明仰躺著,倒像在哭呢?」

  「呃?為,為什麼?」輕鳳疑惑不解,結結巴巴地問。

  「因為你的妝花了。」

  輕鳳立即兩眼一瞠,臉騰地一下發起燒來。要死!顧前顧後顧左顧右,就是忘了顧自己了!她趕緊掙扎著爬起來,鑽出李涵的桎梏湊近菱鏡一照,恨不得有本事令時光倒流。

  「水水水……」狼狽的輕鳳急忙找水洗臉,苦於李涵此刻正坐在她身後看著,只好放棄妖術手忙腳亂地忙碌。

  好容易將臉上糊成一團的殘妝洗乾淨後,輕鳳抬頭照了照鏡子,嫌自己不夠白皙的心病立刻被戳中,於是她回過頭偷偷瞄了一眼李涵,賊手又悄悄摸向妝臺上的粉盒。

  「你不會打算搽著粉入睡吧?」這時坐在輕鳳身後的李涵識破了她的企圖,從床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坐下,取過她手中的粉盒看了看,「盒蓋尚未汙損,粉都快用空了,消耗挺大啊?」

  輕鳳仰著臉咧嘴訕笑道:「臣妾,臣妾這不是覺得,自己臉太黃嘛……」

  於是李涵定睛看了看輕鳳素面朝天的樣子,笑起來:「誰說的?」

  族裡的灰耳姥姥說的!輕鳳憤憤地在心中呐喊,可哪敢把真相對李涵說,只好自己又轉頭照照鏡子:「沒誰說,我自己這麼覺得,你看鏡子裡我這麼黃……」

  李涵沒好氣地嗤笑一聲:「鏡子裡當然黃,這是黃銅磨的鏡子。」

  「嘎?」輕鳳立刻回頭看了看李涵,又轉頭看看鏡中的他和自己,再回頭看李涵,終於從心裡參照出自己的膚色,的確不算太黃!

  嗚呼,萬歲!下次搽一兩胡粉就可以搞定了!輕鳳大喜過望,嘿嘿傻笑了兩聲。

  這一廂李涵依舊拈著粉盒端詳著,過了一會兒開口道:「你既然喜歡搽粉,下次我讓內府局給你送些好的。」

  「啊?」輕鳳一愣,旋即一笑百花開,「謝陛下隆恩!」

  「嗯,還有,你的妝不適合你的臉,」李涵說罷從妝臺上取過胭脂盒,食指挑出些胭脂在輕鳳臉上實地演示,「你的臉尖,不該再畫斜紅妝,腮上胭脂也不該抹得太低,花靨點在唇角邊最好……」

  「咦,是嗎?」輕鳳心裡尚有些狐疑,於是帶著點醋味地對李涵強調,「臣妾我可是照著楊賢妃的打扮學的……」

  你不是最喜歡她嘛!

  李涵聽了輕鳳用的理由,再一次沒好氣地點醒她:「你也不想想,團扇的花樣硬擠到鞋尖上,能好看嗎?」

  「哈,陛下您說我是鞋尖,楊妃是團扇?!」輕鳳回頭望瞭望鏡中的自己,果然覺得比從前生動了許多,於是開心地又搖頭又晃腦,與李涵開起玩笑,「陛下,您說是鞋尖比團扇位置低呢?還是團扇容易被人棄,而我可以天天陪著您呢?」

  「你?天天陪著我?」李涵望著輕鳳,慢慢地笑起來。他生著一對桃花眼,這使他無論何時眼底都像含著三分笑意,於是輕鳳就像一隻渾然不知死期來臨的小蟲,被黏在了李涵悄然布下的纏綿蛛網上,再也動彈不得。

  一切來得都像暴風驟雨那樣快!輕鳳只感覺自己猛一下被拋上浪尖,然後她在情潮的席捲中連眼睛都無法睜開。她忘了自己是怎樣抱著李涵被沖刷到疊疊浪花般的床褥上,就好像他是自己的一塊浮木,只有時時攀著他、刻刻摟緊他,才能在他的施捨中得到一點呼吸,而後暈眩的漣漪百花齊放……

  輕鳳恍惚中感覺到自己的褥衫正從肩頭褪下,李涵的手正滑下她的腰……而此刻簡直快被她忘得一乾二淨的飛鸞的聲音,正從天邊傳來、瞬間趨近:「姐姐,我回來啦,你猜我今天吃了什麼?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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