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碎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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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 「久聞柳三小姐商界英名,柳小姐在長安開店已有半年之久,商某此時才來拜訪,未盡地主之宜,實屬不敬,還望柳小姐莫怪。」一個精明商人的開場白,一番話說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我透過屏風縫隙,開始打量起這位北方商界的傳奇人物,商少維,他站在那裡優雅而斯文地笑著,眼極亮,閃有褶褶光芒。 「小女子哪敢怪罪于長安第一錢主商少爺,商少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到寒舍親臨拜訪,實在是霜鈴的榮幸。」霜鈴正在氣頭上,句句諷刺。 那商少維倒也不在意,仍舊優雅地啜著茶:「不瞞柳小姐,商某此次前來的目的,正是要和柳小姐談生意的。」 霜鈴機關炮似的快道:「有什麼好談的?你商大少爺特意從江南收集匯通錢莊的銀票,現在來擠兌我家錢莊,不就是想讓我關門大吉。」 「非也,非也!」商少維擺手,悠悠道:「柳三小姐真是誤會在下了,其實商某只是想將豐源錢莊與匯通錢莊合併為一家錢莊,這樣資金雄厚,方能幹得大事……」 霜鈴立刻打斷他的話語,道:「本小姐不願在你手下幹活!」 商少維聞得此言,眉峰一挑,慢條斯理道:「哦,難道柳三小姐還有其他選擇嗎?據我所知,半年前柳三小姐攜數十萬白銀北上長安,開設匯通錢莊,轟動一時。可如今好像貴錢莊最多只能湊得二萬白銀,而從江南急調的白銀卻因遭遇水災,至少還有一個月,方能運抵長安。敢問柳三小姐要如何度過這一個月呢?」 霜鈴俏臉發白,頓時拍案而起:「本小姐多的就是銀子,你有多少銀票儘管拿來兌,我奉陪到底,慢走不送。」 商少維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拱手道:「既然如此,商某先行告辭,日後定會帶上銀票再次拜會柳三小姐。」 待商少維跨出書房,我方從繡花屏風後徐徐踱出,輕笑道:「果真是個人物,竟能知曉我們只剩了二萬兩存銀。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這位商少爺居然能將我們家的冰霜美人,臉都氣白了。」 霜鈴立即狠瞪了我一眼,道:「連你也落井下石,欺負起我來。」 我淡然一笑道:「柳三小姐,請放寬心,十日之後,從破弩堡借的三萬白銀必達長安!」 霜鈴舒了一口氣:「到底還留了破弩堡這一手棋!」 屋外樹葉沙沙地一陣響,流蘇走進書房,遞與我一封信,冷冷道:「少爺的信。」 看過信,我沉吟許久。 霜鈴也看著我,她在等我說話。 「這局棋,我認輸了。」我將棋盤裡的紅帥塞進霜鈴手中,淡淡一笑:「哥來信說,今年中秋想在府裡團聚一下。」 八月十五,皓月當空,菊花叢中,爹與哥坐于石桌前,面容肅穆。 我輕移蓮步,以一名標準大家閨秀的婀娜姿態走上前去,盈盈一拜,算是行過禮,然後微拂袖,端坐于下方。 哥細細地瞧著我,忽爾一笑道:「七年不見,扶柳都已長大成人,出落得愈加水靈了。」 我亦仔細打量著多年未見的哥,他已經蛻去了少年的輕狂飛揚。八年的戰場風沙,帶給他的是一臉剛毅,或者應該這樣說,八年的官場生涯,已使他變得深不見底。 我輕笑:「七年之久,哥都已經貴為當朝的驃騎將軍,那小妹怎麼能沒有變化呢?」 哥笑了,沒有純淨的燦爛陽光,只是帶著面具的笑容,道:「丫頭越來越牙尖嘴利,話裡不饒人了。」 我莞爾一笑,不再回頂哥的話,而是從流蘇手中取過紅漆黑雲紋食盒,端出從得月樓買來的月餅,道:「爹,這是女兒向二表姐學做的冰皮月餅,您先嘗上一口,試一下女兒的手藝,看合不合胃口,若吃得舒心,女兒再做上幾盤。」 歲月終是在在上官毅之臉上留下了痕跡,他的眼角開始泛有深紋,兩鬢微微發白。上官毅之並未嘗月餅,只是輕微咳嗽一聲,清嗓嚴肅道:「扶柳,爹有事告之與你。」 平淡的一句話,卻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全身戒備起來,本知這場中秋合家宴定有玄機,可沒料到上官毅之竟會如此之快、如此之直接地提了出來。爹與哥常年駐紮邊疆,以往也只有新年方能回京小住幾日,可如今二人皆在長安,那中秋京城必有大事發生。 見我默不作聲,爹繼續道:「再過一月,你也就十八歲了,論年齡也早該嫁人了。以前是爹疏忽,忘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耽誤了你的終生大事。如今爹已為你安排好一樁親事,三日之後準備出嫁吧。」 我早知會有今日,只是上官毅之你要我三日之後就披上嫁衣,也未免太心急了。我高挑黛眉,淡眼掃過爹與哥,大笑道:「好一場中秋鴻門宴!」 哥聽得我笑聲放肆,輕皺眉頭道:「扶柳,我知你心比天高,此時定有不甘。可現今京中局勢大變,上個月爹被調回京城做兵部尚書,軍中實權已失,上官家在朝堂朝不保夕,難道你就不能為上官家做一點兒事? 一點兒事?那是女子一輩子的婚姻! 我勾起唇角,無奈而笑,便再言無顧忌,道:「哦,扶柳可就不明白了,就算爹的大將軍封號被剝奪,與我嫁人又有何干?」 原以為他們會暴怒不止,沒想到哥竟是驚訝道:「扶柳,你當真不曉?」 我搖頭。這半年一直忙於匯通錢莊的生意,幾乎無閒暇時間。 「兩月之前,爹不慎在庫什小敗於拓跋騎軍,折損將士三千。當時皇上並未責罰,只是訓斥幾句,而後又才降旨道:大將軍為國操勞多年,已值暮年,不適再戰沙場,故特調大將軍進京就任兵部尚書。很明顯皇上是利用這次失利,大做文章,表面上是體恤老臣,升調入京,實則上是削我上官家兵權,從此遠離軍隊核心。」 我譏笑道:「扶柳只是一介女流,又怎知朝堂大事?」 哥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一再猶豫,直到眼角瞥得爹輕微點了頭,才又開了口:「扶柳,今日便與你講明原委,也是希望你能體諒父兄不得已的苦衷。」 「多年前,皇上尚是朔王之時,先皇病重,太子無道,皇位之爭異常激烈,上官家輔助月貴妃及其十三皇子奪位,幾經波折,卻最終失敗,十三皇子夭折,月貴妃遭囚于章華宮。」 「當時皇上初登皇位,根基不穩,而我上官家三朝大將軍,軍權在握,是以皇上未敢動我將軍府分毫。如今,皇上在位已八年有餘,羽翼漸豐,現借此次小敗,開始削我上官家權勢。扶柳,昔日你向泓先生學習謀略,觀古論今,應知這宮廷之爭比血腥戰場更為慘烈,一步錯,便萬劫不復。」 「雖然皇上也有謀略,可卻有些操之過急,竟想雙管齊下,統收文武大權。一連數月,不僅削我上官家兵權,同時還打壓文吏,限制當朝首輔洛相權勢,所以爹在回京途中密會洛相,達成協議,雙方願結為盟友,並肩對抗這場削權之戰。」 「但是以前在朝堂上商討政事時,爹與洛相意見時常相佐,略有不和,導致如今雙方並無法完全信任對方,是故才出得此策,讓你嫁與洛相,兩家結為秦晉之好,便可再無顧忌」 聽罷,我連連乾笑數聲道:「好一個錦囊妙計,將我送與他人作妾,最後是否還要學得越女西施,做得上官家的好內應,以便控制皇上後又奪取丞相權勢?」 上官毅之臉色早已鐵青,只是強壓著怒火沒有發作而已,勉力維持平和聲調道:「莫要胡說,明媒正娶,何來妾侍之說?況且洛相天縱英才,年少有為,風度翩翩,是難得一見的好男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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