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碎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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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後退半步,縮於霜鈴身影斜後,垂首不語,霜鈴答道:「沒事,只是雪君出了點小事,便走的急了。」 柳風略頓,而後道:「你們什麼時候北上打理匯通錢莊,我先安排,讓福伯備著馬車。」 霜鈴接道:「十八日,還離有一段時日。」 然後柳風頷首,匆匆離去,僅留下一陣蕭殺的風。 自從那日荒島求生返回之後,柳風就恢復了過往肅穆,目光銳利,面無表情。 我曾堅定地以為,我與柳風會一直緘默不語,各自將荒島時光從腦海抹去,一乾二淨,不留絲毫痕跡。可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這想法錯的離譜,荒島于大海是真實存在的,而荒島上所發生的事于我與柳風也是真實存在的。 正月十七,晚,早春寒風峭峭。 明日大夥兒就要散了,我與霜鈴將要北上打理匯通錢莊,她們也要隨各自相公回家,日後難見,四姐妹便聚在一起開了個餞別宴。宴上被她們多灌了幾杯酒水,只覺得渾身燥熱,我便獨自一人走到後花園,想著吹一下涼風,散散酒氣。 可能是喝醉了,竟遙見得石涼亭中好像坐著柳風,若只是幻影我也避了,就旋即轉身往回走。 「就那麼不願意見到我?」淳厚嗓音響起,略帶嘶啞,原來真是柳風。看來是無法回避了,我只有硬著頭皮上,回道:「這裡光線太暗,沒瞧見大表哥,是扶柳的疏忽。」 柳風一把帶起桌上梅瓶,懸空傾斜,瓊漿直灌咽喉。而後回頭,目光如新磨的刀刃,脆亮,鋒利地直刺心臟:「還是拒我於千里之外,扶柳,真的如此討厭我,連一句話也不願多講。」柳風咄咄逼人,直指死穴,將我困入死巷,再無回旋餘地。 既然柳風開門見山,我也就沒有必要維持這層窗戶紙。 借著酒氣,迎上柳風的迫人目光,道出心中想法:「大表哥目光太過銳利,壓抑之極,讓我渾身不自在,猶如針刺,故扶柳避而不見。」 「是嗎?」柳風歎道:「扶柳,你有三次闖入我的視線。第一次,我為你拾起《吳史》,小小年紀,知艱澀文史;第二次,碧波翠竹林中,翻手攻城,巧輸柳雲,玲瓏無比;第三次,議事書房內,大抒己見,環環相扣,組建密部。扶柳,你步步深入,進了我的腦海。」 柳風緩緩而語,目露柔情:「荒島深夜,你說,桃花島主竟為一本武功秘籍失去了愛妻,那時你神色憂傷,我的心突然痛了,噬骨的痛。這時,我才明白,你不是深入我的腦海,而是闖入我的心。扶柳,明日你就要北上,可不知怎麼的,我心裡總覺得你會一去不返,所以今晚我就想讓你知道,我愛你,那你願意與我相守嗎?」 一番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驚呆,手足無措,頓時倚在涼亭石柱上。大腦好似被抽空,一片空白,僅憑著本能,瞪著柳風輕顫。 柳風身形快閃,至我面前,抓緊我的手腕,眼神朦朧,道:「扶柳,只要你不喜歡的地方,我全改,直到你喜歡為止,好嗎?明日我就與爹說明,請他為我們主婚。」 我輕咬嘴唇,皺眉道:「大表哥,你醉了,腦子也糊塗了。」 柳風神色扭變,雙臂展開,用窒息的力道將我摟入懷中,力道之大猶如銅箍,我根本動彈不得分毫。然後,他低下頭來,在我耳旁輕喃道:「扶柳,其實,我知曉你與雨蕉她們一般,要找個一心一意的男子,相守終生。在此我對天發誓,倘若柳風娶得上官扶柳為妻,定待她如珍似寶,即使日後無子,也決不再另娶他人,如違此誓,五雷轟頂。」 聽得誓言,我心裡似炸開了般,即使現代男子,也未必能做到這般。 這時,壓著我的力道突然消失,柳風直直地倒在地上,然後我就看到了流蘇的臉。 流蘇簡單道:「點睡穴。」 我回望一眼柳風,長歎一聲,「我乏了,流蘇,回房吧。」 我輕撥著屋內油燈燈芯,滿腔心事。 那日海上,霜鈴說,扶柳,雖然你擁有能力,可以解決世上難題,但你對感情總是那麼遲鈍。我當時笑道,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可以計劃事情,卻把握不住人的感情,也控制不了別人的感情,我只能支配我自己的感情而已。 問情否?我唇角輕翹,放下燈撥,吹滅燈火。 柳風你目光過利,總想看透我的每一分,所以我不喜,便要離去,不做任何無謂糾纏。 第二日,我離開山莊,留下一封信交給福伯,讓他轉交柳風。 大表哥:扶柳自小視你為親兄,昨晚之事,實不敢想,望表哥日後覓得良配。小妹扶柳留字。 第五章 鴻門宴 六月仲夏,荷花別樣紅。 長安,匯通錢莊,一通忙亂。 掌櫃的拿著一張銀票走進書房,汗水已從他的額頭淌到瘦尖的下巴上。他分外緊張地問道:「三小姐,這是金陵匯通錢莊開的一千兩銀票,一名年輕人剛拿來兌換銀子。我掂量著這事重要,就讓他先在外面侯著,給他兌嗎?」 一陣疾風吹開書房的窗,咯吱咯吱地響,我瞥了一眼庭院裡枝葉翻卷的芭蕉,淡道:「當然要兌!」 掌櫃的用衣袖擦拭汗水,急道:「表小姐,兌不得了,這幾日已連續兌了不少大額銀票,怕是幕後有鬼。」 我合上窗,輕笑道:「打開門當然要做生意,倘若錢莊不能兌銀子,那還叫錢莊嗎?」 「可我們……沒多少銀子了……」掌櫃的支吾道。 突得霜鈴打斷掌櫃的言語,堅定道:「立即去兌,無論如何不能失了信用。」 八月初秋,荷花始調。 書房外的秋蟬叫個不停,似乎是要耗盡最後的生命。霜鈴將棋盤上的卒子拱上前,離楚河只差一步了。我揉揉額角,道:「你怎麼還藏了這一手?」 正麻煩該如何行下一步棋時,掌櫃神色緊張地跑進書房,稟報道:「三小姐,長安豐源錢莊商少爺求見。」 「不見。」霜鈴一瞪掌櫃的,略帶賭氣地道:「害得我這般狼狽。」 掌櫃冷汗迭出,卻不敢去回絕訪客。 「敢來便是客,還是要見見的。」我輕輕頷首,望向霜鈴。 這時,一向冷靜的霜鈴,輕跺著腳問我:「扶柳,到底還剩下多少銀子?」 我翻開書桌上的帳薄,手指尾數,道:「不多,還有一萬兩,可如果將長安伊水坊和悅來樓的銀子全部提過來,能湊足二萬兩,尚可支撐十日。」 霜鈴秀眉緊鎖。 「請商少爺進來吧,再上一壺好茶。」我支走掌櫃的,步入書房內的繡花屏風後,一直以來我做的只是幕後老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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