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碎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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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過兩月,我不斷地從雨蕉她們那裡獲取這個陌生時空的有關信息,開始重新認識這個看似熟悉又陌生的西華朝。從她們精彩的講述中,我也知曉了其實這裡與大唐無異。西華已建立一百多年,正值盛世,國力強盛,四海臣服,唯有北疆胡族拓跋騷擾不斷。此時,西華民風開放,思想勃發,如百花齊放,經濟繁榮,百姓富庶。 而西泠柳莊處於余杭東南角,依山傍水。余杭為前朝東吳舊都,高牆廣築,氣勢恢弘,城內多富貴人家,朱門高檻,金碧輝煌。東西南北共十八條大道,分十六坊,商鋪林立,夜間常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這裡商業發達,不似原世界中的古代,早至漢朝時,文帝曾制定國策,就有重農抑商之說,認為商人不勞而獲,只憑狡詐賺取差價,且一心逐利不顧道德,乃禍國之因,理應抑制。後世之君皆重農抑商,每年逢農耕時節,君主常下地播種,皇后採桑養蠶,做天下楷模。對商人則一直徵收重稅,防止他們囤積貨物,禍亂民間交易,動搖國家根本。可在這裡,吳朝時期,江東就為商業中心之地,且國家國庫稅收大都從商人手中獲取,故東吳鼓勵經商,民間經商風氣亦盛。至今西華朝已是商業昌盛,西絲綢之路,南海上之航皆開通,且與多國有頻繁的生意往來。 當我漸漸熟識這個朝代後,原本略為煩躁不安的心也趨與平靜,又開始心安理得做起了柳府小姐,每天規律作息,一日復一日,生活平淡恬靜。 當然有些人是不甘寂寞的,這樣乏味的生活無法忍受的。初冬某日,天空飄起細細的雪,碎碎地灑下來,落在指間,而後便化為晶瑩水珠。她們三人笑著行來,說有幾句悄悄話要講給我聽。瞧著她們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就知道她們有重大計劃,談笑著跟著她們閃進一間暖閣。 很快,大夥兒就圍著紅泥暖爐談論起來。 「扶柳,你真要做一個中規中矩的大家閨秀嗎?」霜鈴試探地問道。 「恩。」我抿上一口熱茶,輕點著頭。 「為什麼?」大家居然異口同聲,不解地問道:「你的理想呢?」 「看來大家都想讓我做個女強人。」我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淡然笑道:「可我覺得當大小姐挺好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 「真沒追求!」雪君擠著眼,做鬼臉,以示不滿。 「你們呢?」小妮子們一定是有了什麼打算。 「我準備重操舊業,開始學習中醫,已經向爹稟明,明日就要到安和堂,跟著安老神醫學醫。」雨蕉以前是學臨床醫學的,她心地善良,到這個世界來還不忘要救死扶傷,果真醫者仁心。 柳家雖為大族豪門,家規深嚴,卻不完全拘泥於愚規,視家中男女一致,給予同等教育。柳氏祖訓,應遵循子孫興趣,因材施教,三十六行皆可為之。這等超時代的概念,就是柳氏矗立商場百年不倒的秘訣。 「我也是,準備一面向爹學習經商,一面自己開始實踐海上貿易。」霜鈴是國際貿易系的,沒有投錯胎來柳家,天生商人本色。 「你呢?雪君,半天沒有吭聲,是不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不如和我做個伴。以前咱倆高中在一個班,大學也同校,到這裡我們也不分離吧!」我笑道。雪君以前學平面設計的,在這總不能去當街頭畫師吧,而我讀的是工商管理。 「才不呢!琴棋書畫會要了我的小命的!我早決定好了,向杏姨學習烹飪,十年之後做出滿漢全席!」雪君興奮地在暖爐上做出炒菜姿勢。 我們哈哈大笑,初定下自己的人生。 那日密談之後,雨蕉和霜鈴都按自己的原定計劃離開了書房。如今,只剩下我和雪君,繼續跟著夫子學習,書院冷清不少。雖然雪君一直嚷嚷著不要學古板書籍,但是她那天下第一廚的理由實在沒有說服力,只得留在書房陪著我。 其實我是喜歡和雪君在一起的,她總是那麼快樂,她的快樂也一直感染著我。在一起的日子,雪君總是在我耳邊喋喋不休,這個琴棋書畫怎樣乏味,當個大家閨秀又是怎樣命苦等等,每當這時,我都會笑著幫她完成夫子留下的課業。 我一直滿足於這種生活,瑣碎卻又真實。 可到八歲那年,我卻以決絕的姿態,親自打破了這種安寧。 第二章 舊事多 八歲那年,五月初一,夏陽燦爛。 「小姐,靈隱寺到了。」杏姨打起轎簾,扶著娘緩緩下轎,我也隨娘出轎。娘與杏姨按照慣例,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寺中禮佛。當我從轎中出來時,目所能及之處全是黑壓壓的人。 「扶柳,抓住哥的手,莫要鬆手走失了。」哥站在娘身邊回頭叮囑道,他俯視我一眼,大約是見我矮小,輕輕一笑,然後緊緊握住我的手隨娘走向靈隱寺。雖然與哥見面極少,每次也說不上幾句話,但他從來都是細心看照我和娘。 等娘禮完佛,剛踏出寺門,就立刻有一群乞丐圍擁上來,娘向來心慈仁厚,分發了些許銀錢給他們。乞丐們自然都一擁而上,這時,我看見了流蘇,那是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衣裳襤褸,露出兩隻手臂,雪白的皮膚上處處都是擦傷的血痕,混著褐色泥土。她表情漠然,直直地站著,不過,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她的眼神,堅定的倔強,那種眼神讓我似曾相識,所以我對那女孩溫柔地笑了。 就在我對那女孩笑時,哥半蹲了下來,初夏的陽光灑在他年輕的臉上,他的眉峰,他的眼角,他的鼻樑上都泛著淡淡的金光,然後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問我:「扶柳,需要一個伴嗎?」 那一刻,我感到落英繽紛,梧桐葉落,滿目金黃。 於是,我眩暈地點了一下頭。 哥含笑著轉身向那女孩:「你願意不顧一切地保護我的妹妹嗎?」我看到那女孩黯然的眼神一亮,開了口,聲音如磐石般堅定:「為你,願意!」 哥伸出溫暖的手,牽著那女孩到我面前,笑道:「扶柳,你以後就有了一個忠實的夥伴了。哥不能陪著你,寂寞時,就和她說說話。」爾後回首問道:「忘了問,你的名字?」 那女孩輕顫著如扇睫毛,遲疑說道:「流…蘇…」 哥朗朗笑言:「流蘇好名字。」然後將我的手放入流蘇手裡,「流蘇,這就是我的妹妹,扶柳,以後你要保護的人。」 流蘇靦腆地微微淺笑,如懸崖邊掙扎開放的淺黃小花,難得一見。 從此,我與流蘇兩條莫不相關的平行線因為哥而相交了。 從靈隱寺回來後的當晚,我就向娘提出請求,以後可以同哥一起上學嗎? 娘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言詞激烈,一名小女子何需精通攻城之法,通曉權謀之術? 無論我如何苦苦哀求,娘始終搖頭。 而我則是表現了八年來最為倔強的執拗,從那夜起,我開始拒絕進食,滴水未進。三日之後,我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娘最終垂淚答應。 娘喂我蓮子粥,幽幽歎氣,扶柳,為何執著? 我閉目不答,淚珠滲出,至眼角滑入頸窩。娘,我只是執著與過去美好的追求。午後陽光下的燦爛笑容,靈隱寺前哥的笑容與我心中那個男孩的笑容完全重合了。記得十五歲那年的一個陽光肆虐的午後,我突然間被一個男孩燦爛的笑容吸引,多年之後,我仍無法忘記當時的梔子花香。 那是初戀的美好,我只是想要多見幾次那樣的燦爛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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