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乾坤 | 上頁 下頁
四五


  高肇立刻發出朝堂上唯一反對的聲音:「皇上,胡充華入宮不過短短幾個月,封號也僅為『嬪』,怎麼有資格成為皇后?請皇上三思!」

  元恪仿佛已經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臉上沒有半分吃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朕覺得她的性情、才貌都堪稱冠絕後宮,想當年,于皇后不也什麼封號都沒有?只要朕想讓她成為皇后,她就可以是皇后。」

  高肇趕緊上前一步道:「可是依照我大魏祖制,後位空虛,理應從封號最高的三夫人中擇選一位手鑄金人,絕輪不到九嬪!」

  元恪的神情依然平靜,可是聲音裡已透出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既然如此,就依祖宗的規矩,交由上蒼定奪,一切全憑手鑄金人的結果而定。倘若胡充華將金人鑄成,就說明連上蒼也不在乎她的封號、品階,那麼,你們還用得著在乎嗎?」

  高肇頓時怔在原地,他怎麼也沒料到皇上居然出了一招「以矛攻盾」。確實,只要胡充華能鑄成金人,那所謂的封號、品階又算得了什麼呢?說到底,一切全在於皇上的心意,只要皇上的心在胡充華那裡,那麼任憑誰也不可能撼動她的地位。

  想到這裡,他的心底湧起一絲悲涼,不知是為深宮之中的侄女高英,還是為自己。眼下這種情況,他知道自己已沒有任何選擇,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深深地伏拜下去,以全部力氣呼出一聲:「皇上聖明!」

  話音剛落,身後排山倒海的聲音也跟著響起:「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

  陽光燦爛的宮道上。

  一名身穿宮服的小太監,提著衣擺,不停穿過一道又一道宮門,一陣風似的飛奔到天華宮,穿過正門和庭院,好不容易來到內殿,面對正抱著建德公主玩耍的高英撲通一聲跪下,喘著氣道:「啟稟娘娘,不……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高英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拿起一個蘋果塞給建德。

  「皇上要立胡充華為後,已經吩咐門下省擇日舉行手鑄金人儀式。」

  瞬間,高英的手指隨著他的話音猛然一顫,蘋果也從手中滑落,沿著榻席一路滾到地上。她望著傳話的小太監,深邃如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陰鷙的神色,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皇上要立胡充華為後……」小太監照著方才的話,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

  「今天早朝議的這事?」高英的聲音冷冷的。

  「是。」小太監答道。

  「有大臣支持?」高英又問。

  「除了高大人,幾乎全數支持。」小太監如實回話。

  「皇上當廷就准了這事?」高英的眼神變得愈加不可捉摸。

  「是。」小太監面帶懼色地回答。

  仿佛有道閃電從頭頂劈下——

  高英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腳下的小太監,縮緊的瞳人裡彌漫著痛苦、空洞、錯愕的光芒。隔了很久,她臉色蒼白,拼命搖著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與淡定:「不可能!我瞭解皇上,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皇上確實已經下旨要舉行手鑄金人的儀式。」小太監小聲說著。

  「滾——」高英的大腦一陣血氣逆流,突然將面前榻幾上的擺設掃落一地,內殿裡久久回蕩起一陣刺耳的聲響,轉眼間,整潔的地面就變得一片狼藉。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也被嚇得不輕,踉踉蹌蹌就要轉身逃命,哪知才爬到門口,就聽見高英一聲厲喝要他站住。

  他臉都白了,渾身顫抖地回過身,一個勁地叩頭如搗蒜:「求娘娘饒命,求娘娘饒命……」

  高英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內心卻在拼命和自己對峙著。她知道,現在絕非意氣用事的時候,即便一切超出了自己的估計,即便皇上的做法讓人無法理解,可是她自己不能因此就亂了方寸。一旦亂了方寸,就什麼都完了。

  多年以來的苦心經營……

  高氏一門所有的顯赫榮耀,就全都完了……

  因此,她穩定心神,直視著面前的小太監,凝聚起全部的冷靜沉聲道:「去給我辦兩件事。一,即刻傳話給高大人,讓他來見我;二,想辦法讓天瓊宮的司馬貴妃也知道這事,越快越好。」

  一聽沒把他當成替罪羊,小太監也舒了口氣,喜獲重生似的說:「遵命,奴才這就去辦。」

  說完,逃命一樣地奔出天華宮。

  高英望著他像一片青葉飄遠的身影,漾滿憤意的眼眸變得更加漆黑,她用一種毫不掩飾的、充滿恨意的聲音喃喃道:「胡仙真,我絕對不會讓你鑄成金人的,絕對不會!」

  早朝結束以後,元恪坐著龍輦回到西昭殿,褪下沉重的朝服,改換了一身輕便的常服,此時,劉騰也來到他的面前,躬身請旨道:「皇上,關於『手鑄金人』之事,充華娘娘那兒還不知情呢,是否需要奴才前往通傳?」

  元恪瞥了他一眼,輕輕笑道:「不用了,朕打算親自前往承香殿,告訴她這個消息。另外,將西昭殿南面的朱雀宮收拾乾淨,從明天起,就讓胡充華搬到那裡去住,離太子東宮和朕這都近。」

  「是,奴才立刻派人安排。」劉騰回答得格外殷勤。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金色耀眼的龍輦就停在了承香殿的大門前。

  元恪從輦車裡緩步走出,望著宮牆裡探出的一枝粉色的桃花和滿園關不住的春意,唇角輕輕地揚了起來。

  就在這時,聽到動靜的仙真也率著青蓮等人出來接駕。不過,還沒等她跪下,元恪就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再順勢將她帶到身邊,一隻手臂溫柔地攬著她的肩膀,眼睛裡蕩漾著柔軟的光芒,低頭凝視著她。

  「我聽青蓮說你身體不舒服,今日可好些了?」

  「承蒙皇上記掛著,已經無礙了。」仙真不敢去看皇上的眼睛,卻將目光輕輕一轉,投到地上,皇上的溫柔似乎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沒事就好,不過既是著了涼,還是不要吹風,咱們進內殿裡去吧。」元恪說著,就摟著仙真,一路朝承香殿裡走去。

  佈置精緻的暖閣內,鎦金香爐中有淡淡青煙飄出,青蓮在榻上擺好了糕點,又沏了壺上好的白茶,只等著主子入座。

  在這個沒有朝堂紛擾,也沒有西昭殿忙碌的環境裡,元恪的興致顯然變得更高了。遣退了眾人,他坐在榻幾的一端,一動不動地望著對面的仙真,望著她如白瓷一般細膩的皮膚在日光的照耀下亮得近乎透明,襯著一雙淡然純淨的藍眸,就好像開在清澈湖水中的一枝白蓮。

  一時間,他心潮澎湃,有種久違的喜悅順著血液流遍全身,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輕握住仙真的手,低啞的聲音在暖閣裡回蕩開來:「這幾天,朕一直在想,遇見你,是不是上蒼對朕的補償。」

  仙真的眼眸瞬間出現一絲愕然,她抬起頭,望著元恪,將飽含著千思萬緒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藏好,然後低聲說:「皇上何出此言呢?」

  元恪定定地望著她:「你知道朕最喜歡你哪兒嗎?」

  仙真有些忐忑地搖搖頭:「臣妾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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