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乾坤 | 上頁 下頁


  那原本是個平靜的夏夜,然而,伴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夜空,不知哪來的奇異紅光突然彌漫在整間產房,更將那晚的胡府映照得猶如白晝。

  也就是在那天深夜,著名的相士趙胡出現在他家,預言這名漂亮的女嬰將來必定貴不可言,甚至將為天地之母,生天地之主。

  能夠得到這樣的讖言,胡國珍自然是受寵若驚。從那天開始,他傾盡全部心力栽培女兒,為她挑選最好的奶娘和侍女,除了琴棋書畫、女工歌舞之外,還讓她與哥哥們一樣習武讀書,更以近乎虔誠之心,期盼著趙胡的話儘早應驗。

  就這樣,隨著仙真一天天長大,他果真盼到她出落得花容月貌。

  也盼到滿城權貴爭相與他攀親。

  更盼到先帝駕崩,年輕的太子繼位。

  可是……

  卻始終盼不到仙真飛入皇宮的機會。

  自從當今皇上元恪登基之後,即刻立太尉于烈的侄女于氏為後,而且自此專寵,除了冊封了幾位重臣的女兒裝點後宮,竟連一次正式的選秀都沒舉行過。

  再後來,于皇后又生了太子元昌,就更受重視,皇上對待她,就如同漢朝光武帝劉秀對待陰麗華那樣一心一意。

  此番景象,讓胡國珍漸漸覺得,趙胡的話也許只是胡言亂語。心灰意冷之下,他也不是沒考慮過,為女兒在求親的豪門裡挑位好夫婿,趁著青春年華,就此嫁人罷了。哪知就在這個時刻,宮裡突然傳出皇后薨逝的消息,巨大的震驚中,他不由得又想起這條苦苦纏繞了他十五年的讖言。

  莫非,讖言不假,只是機緣未到?

  果然,沒過幾天,宮裡就降下聖旨,要為超度于皇后的佛堂挑選二十名官家小姐,一旦入選便被封為三品女尚書,入宮三年。

  雖然只是進宮去做女官,但畢竟也只離皇上咫尺之遙,他有自信,只要皇上見到仙真,只消一眼,也立刻會被她攝去三魂七魄!那麼接下來,受寵晉封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這樣,他一面悄悄地將仙真的生辰八字上報,一面裝出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的樣子,繼續與不斷上門的求親者周旋,同時暗暗等待著甄選結果。

  不過事情也並非一帆風順,例如這幾天,在求親者中,他就碰上一個格外難纏的傢伙。

  想到這裡,胡國珍揉著微脹的太陽穴,有些忐忑不安地掃過面前的人影。

  還好,那傢伙今天沒來……

  誰知,還沒來得及慶倖,靜思堂外就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那喧嘩聲由遠及近,似乎有不斷往裡波及的勢頭。

  與此同時,只見管家胡全安滿臉驚惶地沖進來,失聲嚷道:「侯爺,不……不好了!元世子……元世子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了!」

  「元世子,哪位元世子?」胡國珍半閉的眼簾猛地抬起。

  「我的爺,還能是哪位元世子?就是接連派過幾十個媒人前來提親的,江陽王的世子元叉啊!」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胡國珍扶住腦袋,一滴冷汗不知不覺地從腦門滑落。

  這位元世子正是他近來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他貴為皇族,家世顯赫,而且也完全繼承了皇室子孫霸道張揚的性情。據說,半月前在瑤光寺外隔著車簾瞥見仙真一眼後,驚為天人,此後就不斷派人前來提親,還發誓非仙真不娶。為了應付他,胡國珍這些日子沒少掉頭發。

  隨後,便聽見門外一陣亂哄哄的吵嚷。

  「元公子,您不能就這樣進去,侯爺正在見客,至少容我們稟報!」

  「滾開!」

  隨著一聲盛氣淩人的呵斥,一名男子的身影如天神降世般出現在靜思堂門口。他頭戴紫金束髻冠,身穿緞質織錦的祥雲九蕊曲裾大袖衣,肌膚光潔無瑕如同白玉,兩道劍眉斜入天倉,全身上下都流動著一股凜然的霸氣。

  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十多個青衣僕從,每兩人抬著一隻沉重的檀木箱子,前後有二十多隻。箱子落地的時候,偌大的廳堂瞬間揚起一陣微塵,原本喧鬧的場面,也被震得只剩下輕輕的呼吸聲。前一刻還在那裡唾沫橫飛的媒婆全都嚇得閉緊嘴巴,不再多說一個字,有些已經彎下身,悄悄地從側門溜了出去。

  元叉白了她們一眼,一個清亮的嗓音隨之回蕩在靜思堂的上空:「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這聲稱呼可把胡國珍嚇得不輕,他慌忙從榻上起身,連鞋也顧不上提,就沖到元叉面前,將他扶起:「萬萬不可!世子,您這可是折殺老夫了。」

  元叉望著他,只是輕輕一笑道:「小婿近來派人下江南、上塞北,選來各地奇珍異寶,作為給仙真小姐的聘禮,請岳父大人過目。」

  說著,他便沖兩旁的僕人使了個眼色,他們馬上恭敬地將箱子打開,頃刻間,靜思堂裡放射出一片璀璨奪目的光芒,除了數不盡的珠寶首飾,還有珠翠鳳冠、黃鞍玉帶、絲綢錦緞、人參鹿茸、古董字畫……全部都是難得一見的上品,看得人眼花繚亂。

  然而望著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胡國珍眼中卻沒有半點喜色,相反內心更加不安起來。想不到這個年輕人,遲遲得不到答覆,竟連強行下聘這一招都使出來了。若是一般人,直接把他轟出去也就罷了,可他偏偏還是元氏子孫,未來的江陽王,哪裡是他一個小小的武始侯可以開罪得起的?

  可話說回來,只要女兒還有一分應讖的機會,他就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於是,他硬是賠著一副笑臉,小心翼翼地說:「這般貴重的禮物,老夫是萬萬收不得的!」

  元叉望著他,不以為然地應道:「婚姻之道,嫁娶之禮,都是應奉的禮數,岳父大人怎麼收不得呢?」

  「這……」胡國珍故意輕咳一聲,「咱們兩家連親事都沒定,您又怎好稱我為岳父呢?」

  元叉冷笑著說:「只要您答應了這樁婚事,收了這些聘禮,不就是我的岳父大人了嗎?」

  胡國珍避開他的眼神,又打起太極道:「這個……請容老夫再考慮考慮!但是聘禮實在不敢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收下,還請世子見諒。」

  元叉頓時覺得一股火氣沖上頭頂,怒吼道:「我元叉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沒聽說過有被退還的道理!我元叉想要的人,也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今天這聘禮,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胡國珍連忙安撫道:「世子請息怒,如今正值國喪,皇上傳下聖旨,百日內不得婚嫁宴飲,您身為皇族子孫,于皇后算起來也是您的嫂嫂,怎好違命壞了規矩?」

  元叉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我不行婚嫁,只放聘禮,只要你肯識相,乖乖地收下,與我訂下婚約,百日後再舉行大婚不遲。」

  這小子還真是一條道走到黑!胡國珍心底暗暗叫苦,正尋思著該怎樣施展緩兵之計,先把眼前這關混過去再說,靜思堂的大門卻被再次推開,早退下去的管家胡全安神色慌張地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侯爺,大小姐在瑤光寺……您……您快去看看吧!」

  胡國珍望著他狼狽的樣子,心裡更加不順,斥聲道:「她不是已經在瑤光寺住了半個多月了嗎?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也要來稟告!」

  胡全安心急火燎地擺著手:「今天可不同,她趁著靜凡法師進宮去為皇后做七七祭的機會,在大殿長跪不起,一定要住持靜華師太為她落髮,師太不敢定奪,只好暗地裡派人前來通報!」

  什麼?!

  胡國珍覺得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

  他全身都在顫抖,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幸好元叉扶了他一把,才不至於摔散了這把老骨頭。隨後,他幾乎使勁全身的氣力,才吼出一句完整的話:「還不去給我備車!要挑最快的馬!」

  胡全安領了命令,急忙往馬廄趕去。

  然而元叉比他更快,三步並作兩步飛奔出靜思堂,徑直來到大門前,躍上他的坐騎——一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直奔瑤光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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