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 上頁 下頁
九二


  他們成親時他還年少,杜氏一張笑臉如明媚陽光,照耀他少年稚嫩之心,當時他以為明慧絕倫的女子大抵就是如此,所以他也很樂意接受。

  她終歸是個賢惠的女子,他對她若即若離,他甚至記不起她頰邊有個梨渦,和輕掠髮鬢的那一抹風采。

  杜氏含笑斂枉行禮,聲音婉轉,「王爺大概是忙累了,今早您要妾身夜裡侍寢呢。」

  「有說過嗎?」肖焜按住額頭,一雙眼睛沒有絲毫笑意,「你回去歇息去吧,這裡不用你了。」

  杜氏臉上的笑容迅速地淡去,如若往常,她會很體諒地嫣然一笑,然後施施然離開,也許受夠了肖焜的冷漠,她忍不住說了一句:「去年冷凝月還在王府的時候,香巧來看她,妾身私自允許她們見面了。」

  她似乎不經意地提起,語氣輕描淡寫,肖焜眼光裡的一絲陰霆,如黑夜裡的閃電,終究印在她的腦海中。

  「屋子裡就她們兩個?」肖衡直直地看著她,刺得杜氏閃了閃眼簾。

  可她卻莫名地笑了笑,字眼故意咬得極重,「在妾身看來,香巧只不過是個很笨很蠢的丫鬢……」

  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她的粉臉上。室內室外的內侍宮女沉默以待,個個像泥塑木雕,毫無表情。

  「反了你,竟然這麼重要的事情沒讓我知道!這個王府誰說了算?」肖焜咆哮道。

  「自然是王爺說了算,妾身只是個女人,有時連個丫鬢都不如。」杜氏閃了淚光,淒然一笑。

  「知道就好,滾出去!」

  杜氏福禮,眼底晃動著一絲淒涼,腰板卻挺得很直,離去時依然儀態萬方。肖焜兀自站著,突然仰天大笑,笑意難以遏制,他顫動著按住書案,廣袖大力掃過,案上的書具、筆墨統統滾滿一地。

  一夜翻來覆去,才迷糊過去。朦朦朧朧中,寶馬載著他在雲彩間飄飄蕩蕩,眼底下卻是水煙浩蕩的馥江。突然,一條金紅巨蟒劈浪騰躍,鱗片閃耀,口吐血紅的芯子,張開巨大的撩牙向他撲來。他長嘯一聲,感覺自己直墜而下,眼前萬丈深淵……

  「啊……」

  肖焜翻身而起,頭上、身上汗淋淋地澆了個透,他的雙手緊緊攀住床權,一時不知身在何處,過了良久才冷靜下來。

  「做夢罷了,沒事。」他不斷地安慰著自己,卻是睡意全無,眼睜睜看見窗外露出魚肚白。

  一匹飛騎從府門急速而來,緊促的馬蹄聲清晰可聞,肖焜一骨碌起來。「王爺,北境告急,軺宣王突然向我開戰!」

  肖焜睜大了雙眼,仿佛被人扼住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合上雙眸,驚顫的眼睫下,恍惚那個噩夢清晰地浮了上來。

  他虛弱地嘟嚷一句:「難道你們做鬼了,還要纏住我?」

  皇宮內,早朝的鐘聲如無際沉雷,君臣上下一片驚慌。

  雍武皇帝手指著軺宣王的戰書,目光有點兒迷離,「軺國歷代與我大翼交好,怎麼突然派兵南下?此事蹊蹺。」

  肖焜出列,雖是聲調緩和,卻是凜然而生硬,「父皇,軺國無財無大軍,此次無端反翼,徒招天下非議。我軍鐵騎十萬,以正義之道滅邪,不出十日,招軍定是不堪一擊。」

  大臣們一時恍然,連忙同聲應和。

  五日後,北境的戰況再次傳人宮中。戰場上竟有臨陣脫逃者,而且不計其數。雍武皇帝驚愕,大怒道:「肖氏大軍建立以來,將士們人人爭相立功,從沒有發生過戰場逃亡事例,國恥啊!軍營大帳的兵士全部調到北境去,轉告那裡的士卒將領,務必將招軍趕盡殺絕,到時人各賜爵一級!如若有逃亡者,依戰陣軍法從事,立斬不論!」

  「父皇明鑒,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有將領若不應命,當場革職!」肖焜又冷冰冰地加上一句。

  眾臣見安定王殺伐決斷如此淩厲,全都躬身一拱齊聲道:「保家衛國,共赴國難!」

  北境戰爭爆發,京城裡的平民百姓一無所知,街面上一片安靜,因為生意不景氣,鋪門早關,流言依舊。

  暮色再度降臨時,一輛帶篷馬車進人南城門,越過長長的白石橋,磷磷進入了燈火通明的京城。

  凝月下了馬車,接過費嫂遞過來的霆兒,母女倆望瞭望眼前的客棧匾額,從容地走了進去。

  霆兒身上長了粟粒大的疙瘩,漆州的郎中久治不愈,費嫂無意提起京城有郎中醫術高超。凝月愛子心切,加上半年多了還沒有肖衡的消息,於是抱著兒子再次來到了京城。

  第二日一早,趕著前去會郎中。郎中說聲無妨,開了膏藥,囑咐凝月五日後複診。

  凝月舒了口氣,在客棧細心照料霆兒,又趁機打探肖衡的消息。那些流言自然落入她的耳內,她也是淡淡地笑了笑,並不在意。

  看來,肖衡還在軺國,她必須耐心地等待肖衡殺回京城。

  ***

  遠處,張公公正指使著內侍宮人,他們來往不停地忙碌著。

  肖焜恍悟,明日便是自己登基大典,中興霸業正如這繁花火熱的景象,一片勃勃生機。

  他眼波一閃,神色又恢復了寧靜,匆匆離開皇宮。

  第二日辰時,洪亮沉重的大鐘撞響了,聲音沉沉穿透天際,昭告天下,一位新君王即將誕生。

  司禮大臣站在六尺高的臺階上,隨著一聲高亢宣呼,雍武皇帝攜皇后在寶扇宮女的簇擁下,緩緩步入正座。

  王令一出,一排長長的傳聲直傳宮門。頓時,殿外大鐘大鼓如春雷遙遙滾來,跟著是京城四門城樓的鐘鼓聲遙相呼應,似乎整個京城都在歡呼呐喊。

  肖焜面帶微笑,玄衣搏裳十二紋飾的衰服,三光之耀,照臨天下。他踏步朝著主殿而去,兩邊一片肅然,地上跪滿了朝賀的文職大臣。感奮之餘,仿佛有連綿的聲浪從天外飛來,又悠悠散開。

  站在玉階上,雖然缺少全副甲胃的武將司馬,紅氈鋪地的雨道兩旁站立一排御林軍,卻個個愷甲整齊,堪稱威武雄壯。肖焜依然滿意,慎重地接過雍武皇帝手中的青銅王盔,衰服翩動,引起殿內朝臣一片驚歎。

  翼國朝野素無虛禮,朝中百余名大臣從殿外魚貫而人,同時,兩百多名捧著銅盤酒盞的宮人,在張公公的帶領下,分兩排川流不息地給諸臣輪換上酒。肖焜雙手接過張公公呈上的酒盞,向諸臣一揮袖,慷慨陳詞,「今滅招軍,人各三爵!」說完一飲而盡,如此三爵。

  「臣等謝太上皇、謝太后,謝吾皇!」

  新皇親賜陳年美酒,誰個不是心族搖動?三爵下肚,渾身似火燒,骨架子卻是軟綿綿的,緊接著搖搖晃晃,一個接一個地栽倒在地。

  正座的雍武看得真切,斷然驚呼道:「酒裡有詐!」

  肖焜突然覺得胸口有些堵,呼吸開始急促,那種熟悉的尖銳的聲音穿刺耳鼓,他勉力站直身子,眼前卻喪失了大半光線。

  就是在迷蒙中,他還沒忘記將王盔摸在手中,強自支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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