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禁宮柳 | 上頁 下頁
六八


  良久,肖衡冷淡如冰地說道:「你來幹什麼?」

  她一路想了很多肺腑話,此時相見,卻被他不經意的一句擊得無言以對。她沉默半晌,聲音如鯁在喉,「妾身來看你。」

  他站了起來,徑直走到她的面前,臉上的冷意少了,說話又顯得客氣,「這地方不是你能來的,你還是回去吧。」

  見她淚光盈盈,肖衡不為所動,依然和氣地說,「走吧,我送你出去。」

  殷雪玫無奈地跟著肖衡出了大帳,她一路風塵為他而來,他卻沒讓她再進大帳一步,就毫不留情地趕她出來了。一時,殷雪玫心裡的哀怨、悒鬱、惆悵紛至遝來,她想質問他,流盼間的眸光裡閃著淚花,呢喃道:「妾身究竟做錯了什麼,王爺這樣忍心待妾身?」

  肖衡緊抿嘴唇,抬眼望著前方,前方是蒼翠沉寂的山坡,西邊的天際懸著將落的晚霞,仿佛那人揮動手中的圍帛淩空飄舞,那是個讓他容易傷感的地方,卻每次都能夠抬眼看見,那情景依舊深深嵌在記憶裡,永不磨滅。

  他的唇片慢慢開了,柔軟地吐出幾個字:「因為我心裡有了一個人。」

  看著他飽含深情的眼,殷雪玫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忍住眼淚,「是不是冷凝月?」

  他的回答很慎重,卻極乾脆,「是。」

  殷雪玫一陣頭暈目眩,心口有什麼滾熱的東西翻湧上來,她死死地捂住胸部,到底失態了,「可她是假的。」

  「我知道。」肖衡連正眼都不看她。

  殷雪玫的心沉入了穀底。

  她似乎站立不住,連聲音都帶著搖搖不穩,「妾身讀過史書,皇家是禁止娶冷姓女子的……」

  他的臉部有細微的抽搐,呼吸沉重起來。他橫掃她一眼,黑亮的眼睛裡有著深不見底的犀利,「你說這些幹什麼?來人,送王妃回府!」他大聲地吩咐兵士。殷雪玫聽不到他後來又嘟囔了一句什麼,只感覺他轉身之際,寬袖間帶起一股寒氣,將她的淚水拂在了身外。

  她任憑被人攙扶著走,履聲細碎,她倉皇的背影搖晃在黃土大道上。

  十八年來,無時不忘父親的孜孜教誨,雖做不到百般善解人意,多少也賠盡小心,唯唯順從。提起那個女子,她到底失了常態。

  她問自己,也問父親,當初的那一步,到底是對還是錯?

  回到王府,殷雪玫將自己關在了寢宮裡。床外是淺清的月,將院子裡成蔭的樹木花草覆上了一層蒼白的顏色,夜風輕搖,橫斜的枝葉疏影繚亂地映在窗紙上,仿佛她此刻亂糟糟的心事。

  更梆聲響徹兩下,她才從恍惚中驚覺。內侍宮女已經點亮了燭臺,燈影晃過,她的身影也是模糊的。

  殷雪玫面對著大銅鏡子,端詳自己的面容。映在鏡子裡的人兒面如朝霞,肌膚如雪,只是她自以為,這些早已失去了絢麗的光華,她只是個錦衣圍裹下好無生氣的木偶罷了。

  她忍不住痛苦地喘息,捂住臉抽泣起來。

  這一生,她為他而活,只想在他面前做一次如花綻放,而他,卻連點兒機會都不給。她的等待那麼漫長,歲月打磨得她光華消退,在寂寞的角落走向寒冷與冰涼。

  這就是所謂的命吧?

  才過三日,天上下了雨,煙一般的雨。

  殷雪玫從禦史府出來,她並沒有坐轎,撐著傘無意識地走著,兩邊的宮人抬著空轎緊跟著她,個個臉色緊張。一簇人在街面上顯得格外打眼,路邊的行人雖是躲避一邊,卻滑稽可笑地看著。

  「娘娘,快回轎子吧,這事若是讓皇后知道了,奴才們擔罪不起啊……」內侍苦苦哀求著。

  殷雪玫只作未聞,繼續往前走,衣衫一腳被雨打濕了,她仍不在乎,她的臉色灰白得如雨中的天,冷意一層層從腳底彌漫全身。她今日回禦史府,她的本意是想在父親那裡得到點兒慰藉,卻被父親毫不留情地罵了出來。

  「不爭氣的東西,才兩個多月你就耐不住了?我是怎麼教你的?這宮規禮制容不得半點兒閃失,你少出來,就是死也要給我守住!」父親在書房朝著女兒慍怒地叱道,說話猶如刀割。

  殷雪玫合起雙目,胸口如棉絮梗塞,悶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很想就這樣走下去,走到死。

  這世間,沒人知道她的苦楚。

  雨聲零碎,遠處有買賣的吆喝聲,一群孩子在雨中嬉戲玩耍,無邪的笑聲催得水花飛濺,就是路邊再尋常不過的水溝,流水無憂無慮地滑過,發出輕靈的汩汩聲響。殷雪玫游離的眼神漫過,樟樹的濃蔭下站著年輕的宋大哥。

  凝天只穿著青色的官家便服,比以往增了一絲深沉,此時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他的眼光滑過雨簾,定在她慘白的臉上,四目相接,他的嘴唇開開合合,仿佛在問她:「為什麼你過得不好?」

  這種眼神本是殷雪玫熟悉的,這個年輕的書生于她應該防備的,兩人之間隔了距離,她突然不想讓他看見她的苦,只是掃了他一眼,臉上不留半點表情,終於一言不發地進了轎子。

  而這雨中游走後,殷雪玫足足病了一個月。

  凝天那日正從禮部告假回來,路上無意撞見了殷雪玫,看著她憂鬱無助地樣子,本來平靜下來的心又激蕩了。

  他在自己的小屋裡發了一夜的呆,第二日起來收拾時依舊心神不定。庚爺踱著方步進來,笑道:「凝天兄弟今日啥時回老家?」

  凝天趕緊回道是晌午過後,庚爺點頭:「你妹妹要出嫁,做兄長的理應早日回去。不過,宋爺還有要事讓你去辦,你現在就去一趟。」

  聽說宋鵬有要緊事找他,凝天自然誠惶誠恐,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報答宋鵬的恩情,興奮之意從每個毛孔噴發。

  宋鵬靜坐在客廳最上方,雨後的陽光到了闊大的大廳深處,也只是細細碎碎的點,落在宋鵬的身上。凝天跪地請安,只聽到茶蓋磕到茶盞上細微的脆聲。

  宋鵬銳利的眼光如閃電,沉沉說道:「凝天,我想讓你走之前去找肖衡。」

  凝天一驚,回不過神來,脫口道:「宋先生,肖衡的軍營大帳離這太遠,再說軍機重地,閒人不得進入。」

  「他剛回來。」宋鵬眼睛微眯,似乎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內,「你去告訴他,你妹妹三日後要嫁人了。」

  宋鵬的語氣平和,可落在凝天的頭頂,卻是一記重錘,「宋先生,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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