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 上頁 下頁
九六


  穿針只好停止了腳步,待老婦近到面前,盈盈施了個禮:「老人家的恩德,小女子永志難忘。只是小女子急著去西南找人,不能呆久。」

  豈料老婦撲通在她面前跪下,梗著聲音哭了一句:「娘娘,您這樣要折殺老身啊!」

  穿針微微震了震,慌忙扶起老婦,輕聲問:「老人家怎知我的身份?」

  老婦熱淚縱橫,雙手卻使勁抓緊穿針的手肘,不願鬆手:「京城淪陷的那日,老身正好去賣藥,一時出不了南門。等戰事平息下來,柬國人就進城了,老身本是遠遠的看點熱鬧,碰巧看見娘娘拿刀子戳那柬國太子……後來聽說娘娘被那太子擄去柬國了,老身瞅個機會趕回了田家莊。出關卡的時候,老身一時不敢辨認,可一看娘娘的腳就確認無疑了,晉王爺納了個小腳妃子,世人皆知啊!」

  穿針淡然一笑,心裡卻是暗流翻湧:「我這番從柬國逃出來,只想告訴王爺,針兒無意負國負民,單等王爺光復大翼,重整山河。」

  「娘娘有此情懷,千古之下,難有人與娘娘比肩。」老婦抹著淚痕,由衷地點頭讚歎,「只是娘娘氣脈虛弱,再長途顛簸,不消說肚子裡的孩子,娘娘的命怕都要搭上了。」

  「孩子?」穿針驀地忘記了呼吸,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老婦,只感覺自己的唇片在控制不住地顫抖,「我……我肚子裡的孩子?」雙手下意識撫住了自己的小腹。

  「是啊,」老婦自顧說著,「兩國交惡深切猛烈,娘娘身懷六甲,晉王爺怎能放開雄風殺敵?老身懇求娘娘保住晉王一脈,安心養胎為重!」老婦的話直白凜切,眼前的穿針好像站不住腳,手中的包袱掉在了地上。

  老婦慌忙扶住了穿針,但見穿針滿目複雜神色,一層胭脂色的紅暈,印在了她抖動的唇間。眼光卻投向不知名處,薄薄的水霧在眸間迅速滾成淚滴,無聲地抖落。

  「娘娘……」老婦猜不透穿針的心思,不由焦急地呼喚。

  半晌,穿針才開口講話:「我這就隨您回去。」她的語氣極軟,任由著老婦牽手,像個乖順又聽話的孩子。她恍惚地走著,四野有暖暖的風,寂寂地劃過她的淚臉。

  那個豐潤飽滿的春日,他和她站在峰頂上,眼前是明媚的山川風光,他擁著她,說:「針兒,我們要個兒子。」那時的肖彥定是渴望有個他們的孩子啊!造物弄人,她卻辜負於他,讓他身陷在民族生死存亡之中,她怎能還有資格懷上他的血脈?

  肖彥啊,老天依然眷顧於我,這塵世不再是一場花開花謝,我寂寞的風箏為你而羈留。肖彥,我會好好照顧肚子裡的孩子,我等你。

  §霓為衣兮風為馬

  穿針暫時在田家莊安定下來,而遠在西境的帝邑,已是天地翻覆了。

  首先起內訌的是駐紮在城外原野上的富胄商旅子弟,五月時那場小勝雖給了他們一時興奮,長久的風餐露宿又讓他們不安的心騷動起來。這些民軍原沒有任何結陣而戰的訓練,雖說個個有些許的技擊之術,如若遇到強大的柬軍,饒是拼命搏殺,過不了多少時辰勢必全軍覆沒。

  他們害怕柬軍的再次進攻,更害怕這樣木然的、絕望的等待。

  城裡的肖沐也是惶惶不可終日,茫茫大江將帝邑隔成一座孤城,整個翼國怕已遭顛覆之滅了。惶恐之下,他還忘不了將整個帝邑城巡視一周,發現因為長期無戰事,居安不思危,帝邑城牆箭樓多有破損,牆外壕溝已成幹溝渠,城牆外層石條斑駁脫落,裸露出的夯土疏鬆,時不時的在掉落。

  他即刻下旨州府發動城外民軍,日日夜夜加固修茸。一時,整個帝邑城牆內外鋤泥敲磚聲,就連垂暮之年的老人,乳臭未乾的孩子也被派做雜役粗活。這勢必激起人們胸中一腔怒火,於是,當天色已黑,星星點點的火把在曠野搖曳閃爍,更多的人漸漸聚攏,到了三更後,居然層層疊疊的人山人海,到處憤慨之聲。

  「皇上棄國逃戰,不能與國人共患難,與其守著這樣的皇帝,不如回去打仗!」

  「對!我等避戰西逃,前有城牆攔路,後有柬軍追殺,財貨糧食大多失落路途,已經陷入危困之境。若不自救,則玉石俱焚!」

  「眼下翼國已破,我等盡皆翼國人,難道沒有背水一戰,護國謀生之心嗎?」

  「說得好!咱翼國人誰沒個血性,為國為家都得拼,咱們回去!」

  一片叫好聲中,眾人推選了幾名首領,連夜收拾起當。等天亮時,隊伍已經出發。消息傳入了帝邑城內,城內的老弱婦幼匆匆擁來,站在城頭上哭聲連連,場面分外壯觀。等肖沐出來在山坡上查看,遍野都是荒棄的帳篷馬車,那些終日嘈雜密集的人海已蹤跡全無。

  「無禮之人,走了竟然不讓朕知道。」他惘然地望著前方,生氣道。

  「那是他們不屑與皇上同患難共存亡。」後面傳來引線冷鷙的聲音。

  肖沐微愣,回頭朝著引線展顏一笑:「蕊妃,你終於肯跟朕說話了。」

  他們彼此已很久未說話,引線沒有了別的嬪妃的嫣笑逢迎,她總是淡淡地出現,淡淡地離開,肖沐的一切似乎與其無關。落拓輾轉的避戰日子絲毫沒有黯淡她的容顏,她反而出落得更豐潤、更嬌娜。

  肖沐用陌生的眼光看她,心裡帶著一點刺激與獵奇:「蕊妃,朕去哪,你就跟去那,咱們再要個皇兒。」

  「有這個可能嗎?」引線毫不客氣地應答,淡漠的神色依舊如同深寒裡的冰窖,「大兵壓城,皇上理當身先士卒,軍民方有戰心。如若再次棄城出逃,皇上即是翼國百姓的恥辱,也是我龔引線的敵人!」

  她咬字極重,輕綿的紗裙迤邐飄動,餘下臉色難堪的肖沐揚長而去。

  臨近八月,一場大雨後天氣清涼爽和,帝邑城外又恢復了綠海連天的景色。肖沐的心情稍顯舒緩,柬軍一直沒出現,或者戰事已結束?又或者柬國人並未發現翼國皇帝的蹤跡,而降注意力轉移到別處?他每日一早便爬上箭樓眺望遠方,希望那些回去的民軍能帶來好消息,將他重新接回京城。

  這一日,臨近暮色,晚霞將帝邑城染得血紅。天邊飛來大群大群的烏鴉,嘎嘎啾啾地起落飛旋,預示著一場災難即將彌漫整個帝邑。

  肖沐的院子裡笙歌舞樂,聽著宮人的稟告,他立即噤聲,惴惴不安地瞪大了眼睛。所有的嬪妃、宮人侍女見皇帝這般樣子,都緊張得不知所措,木樁一般釘在了原地。

  不久,深邃的原野上傳來滾滾轟雷般的共鳴,接著,城外鼓號與牛角軍號驟然響起,氣勢如戰場衝鋒廝殺一般。

  「柬……柬軍殺來了……」肖沐聲音發抖,腮邊肌肉一陣抽搐。

  人群一片慌亂,嬪妃們幾乎是齊齊尖叫,圍繞著肖沐擠成一團。

  西面柬軍聞得翼國皇帝在帝邑城內,聚集五萬大軍向帝邑兇猛開來。隆隆戰鼓沉雷般轟鳴,須臾之間,大軍壓過寬闊的綠野。與此同時,城牆上的牛角大號也響徹雲空,雜亂無序的腳步漫無邊際向城牆上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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