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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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老臣拜倒在地,在場的正妃們方才明白,一夜間,富貴安逸的生活即將消失,她們從此走上逃亡之路,殿內一片哽咽唏噓聲。 「皇上且慢!」引線出來,喊了一聲。 肖沐見是引線,臉上毫無表情:「蕊妃還有什麼話?」 「皇上,城頭的將士還在浴血奮戰,為了什麼?為了皇上,為了城內幾十萬老百姓。皇上是一國之君,大敵當前,理應率眾抗敵,怎可臨陣脫逃,棄天下蒼生於不顧?皇上如此行動,豈不教將士們寒心?」 肖沐不料引線會說出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不禁愣了愣。另有文臣趨前躬身:「臣啟皇上,國難當頭,當思克難之策。」 肖沐白了引線一眼,說話冰冷:「有什麼策略?兩天前南營兵器庫被洗掠一空,朕就有大限將至的預感。如今柬國人來了,用翼國的兵器對付翼軍,翼軍力量薄弱,早晚將面臨滅頂之災,還要死守,分明是不識時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天子旗號不倒,我肖沐還會捲土重來!」 他逃命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強烈,對於他來說,喪失了京城這個財富根基,浩浩翼國土地都是他肖沐的,他依然可以在別處過上安適淫樂的皇帝生活。 皇宮裡一派驚魂,幾十輛雙架鐵皮輅車準備好了,吆喝聲中,引線無奈坐了上去。 肖沐的馬車出北城的時候,景辛宮還在燃燒,那串起來的火苗,把半邊天空都映亮了。引線抬眼望著火光的方向,心裡升騰起一種恐懼,那恐懼愈來愈深,逼得她滿眼滿臉全是淚水。 「姐——」 她淒厲的聲音空蕩蕩地在京城上空迴響,霹靂雷聲響後,肖沐的馬車消失在雨幕中。 而這時的肖彥,帶著將士堅守在南面主城牆上,聽著柬軍的腳步聲、戰車聲愈來愈近。 拂曉時分,雷雨早停了。城牆的三面驟然火起,無數滲透猛火油的火箭疾風驟雨般傾瀉到城中,城頭也用箭雨給以還擊,不到一頓飯時光,城頭成了一片火海。接著,殺聲大起,通往京城的禦道上又是步軍猛攻,伴著密集箭雨,猛烈的巨石戰檑片刻間將城牆轟砸開幾處大洞,黑壓壓的柬軍如潮水版殺入城內。城內守軍拼死抵抗,一時,刀光劍影,慘聲陣陣,城門內血流成河。 §多情卻似總無情 當肖沐的車流隆隆開過北城時,守城的將士立即飛騎報入城頭。皇宮沉鐘響起,城內大亂,肖彥知道肖沐向來膽小怕戰事,對他心思一清二楚,卻未料他逃得比兔子還快,將幾十萬百姓拋在城中。痛心之下,急調幾百中軍護送逃難人潮,自己帶兵在城頭拖延時辰,與柬軍展開殊死搏鬥。 邢妃殺得興起,那口父親送給她的寶劍,閃電般上下劈殺,周圍血肉橫飛,只聽啪啪連響、聲聲慘叫。還未喘口氣,一名柬軍副將朝著她飛撲過來,他揮劍怒劈,那副將的頭顱已滾出丈許之外。 邢妃哈哈大笑,瞬息之間後背被什麼猛戳了幾下,她的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出。她踉蹌著走了幾步,人就轟然倒地。 「阿秋!」 肖彥見狀霹靂一聲大喊,殺出一道血路,將邢妃抱起,飛快地放在城樓一角。幾十名侍衛颶風般卷了過來,隔斷了外面的柬軍。阮將軍趕了過來,見此狀況,不由老淚縱橫,大哭著跪了下來。 邢妃靠在肖彥胸前,大口大口地吐著血,嘴角抽搐著,卻含了一縷笑:「臣妾知道,王爺一直拿臣妾當兄弟……臣妾很想學瑉妃,就是學不來……」 肖彥充滿紅絲的眼裡浮起淚光,聲音透了悲淒:「阿秋,你是你,不用跟任何人比,我這就叫太醫,太醫!太醫!」他回頭瘋狂地喊。 邢妃虛弱地抬起了手,真切地想去撫摸那張英俊的臉:「王爺……那張供紙是假的……琨兒,是陳徽妃害的……臣妾剛查出來……」 她斷斷續續的聲音如同淅瀝秋雨彌漫,漸漸微弱,手最終滑了下去。 夏日暖陽吻上了城牆,禦道中累累屍體黑紅交織,遍野焦木冒著青煙。柬軍的攻勢仍是一浪高過一浪,兩翼鐵騎山呼海嘯般衝擊而上,中央重甲步兵同樣是無可阻擋地昂首闊步,仿佛黑雲黑潮平地卷來。 殺聲震天,艱難死戰的翼軍,漸漸退到煙塵邊緣。淒厲的牛角號聲震京城,苦苦撐持兩個時辰後,肖彥大軍終於潰敗北撤了。 穿針離開晉王府後,首先去城東南的孝聞巷。 皇宮裡的洪鐘陣陣,每一下都沉在京城的人們心頭。穿針剛走了一半路,就遇上了逃亡大潮。夜裡的京城萬商爭遷,車流搶道,特別是那些王公貴族,達官貴胄,珠玉珍寶裝了幾十輛只怕少,又聞得皇上率先已逃,更是驚慌失措。他們擁擠著,尖叫著,爭先恐後往北面跑,一時整座京城人喊馬嘶,哭聲震天,陷入驚慌混亂之中。 等穿針好容易趕到龔府,天已大亮。孝聞巷內不聞人聲,只有槐樹上的鳥兒驚叫著飛來跳去。龔府大門已鎖,穿針頓感與生俱來從未有過的累,她吃力地坐在臺階上,心裡酸澀得難受。她默默地坐了很長時間,直到對面有戶人家開了門,從裡面出來一個拄拐杖的老婦人。 「都逃難去了,姑娘來晚了。」老婦人朝著穿針喊。 穿針站起來,問道:「請問去哪了?」 「老身聽那夫人在哭呢,說這京城不是他們呆的地方,鄉下人還是回並州老家去,那裡太平。八成回並州了。」 穿針道了謝,人有點呆滯地朝著府門出神。老婦人催促道:「咱窮人家,又一把老骨頭的,柬國人不會拿咱們怎樣。逃難是那些富貴人家的事,姑娘年紀輕,趁腿腳利索趕快跑吧。」穿針苦笑,自己這雙腳跟老婦人拄著拐杖有何不同?她還想問什麼,老婦人已經進屋,反手將門關上了。 穿針踽踽獨行在街頭。 她差不多已經走不動了,只是機械的,一步一步朝著城頭方向挪去,因為她知道,她的愛人就在那裡。遠處戰鼓隆隆,號角聲隱約可聞,鼻端充溢著濃稠的血腥氣。 突然,狗吠聲連連,一個平民從城頭方向跑來,邊跑邊喊:「快躲起來啊,晉王撤兵了,柬國人要進城了!」 穿針茫然地環顧四周,號角聲已經停了。灼目的暄日下,正當蓬勃馥鬱時節,滿目的卻是一片荒涼,一片蕭疏。沒有了遊人如織的王畿國風,失去了商旅仕宦輻輳雲集的繁華——這就是曾經的京城,曾經富足的王朝,在她眼中,碎裂成了雲煙。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站在了橋頭,腳下是河水的沉寂與染紅的血色,心尖,有個銳細的聲音在不斷地質問她:你為什麼不去死? 這塵世,原是容不下她的。兩天來,她也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為什麼不去死?罪孽深重,卻一直活著,苟且偷安,也許也是貪生的女人吧。城破國危,引線走了,娘家人全走了,如今他也走了,只留她獨自面對塵世冰霜。她也該走了,帶走所有的情與恨,卻只能以這樣的方式,離塵而去。 她的雙腳踩在了橋面的最外端,嘴角噙著悲淒的笑。眼前晃過那個挺拔的身影,和那張端凝沉痛的臉。 她喃喃地念著肖彥的名字,閉上了雙眼。 別了,我的良人。答應我,下一世再來陪我。 「夫人。」 後面突然想起輕喚聲,平靜而悠遠的,卻生生將穿針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穿針遲緩地睜開了眼睛,轉過身去。 崇先生一領皂沿邊白絹道服,烏縐紗頭巾,手裡一副賽黃金熟銅鈴杵,仙風道骨模樣,卻是一臉凝重地望定她。 穿針慘然一笑:「先生何必壞了小女子的好事?」 崇先生回答道:「凡事都有定數,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夫人死期未到,只是命裡遭此一劫。」 「我已罪孽深重,就是死了也難抵消一世清白,先生先前給的答案也是錯的,小女子活著,本就沒答案。」穿針滿目蕭條。 「造化弄人,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簡單說給夫人聽,八字可算命,但命不是八字,夫人本就玲瓏剔透心,如今柬國來侵,你卻這樣死了,實是不值得啊。」 穿針茫然地問:「我要是不死,該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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