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 上頁 下頁
六一


  龔母握住了穿針的手。娘的手暖暖的,讓穿針感覺很踏實很滿足。不知何時起,娘的兩鬢染了一絲霜白,眼角的皺紋縱橫,床頭依然擺著繡緞,千百般色彩相異的絲線,鳥獸在其上飛馳棲止,花木迎風承露,盡態極妍。

  「習慣了,娘要是放下這些做貴夫人,心裡空落落的,撚起絲線就踏實。」龔母的臉色有了暖意,撫摸著穿針尖尖的下巴,「針兒,難為你了。」

  穿針心裡似掏空的難受,倚在龔母的懷裡嚶嚶哭了起來。

  天井裡。

  龔父仔細地觀察著引線的神情,引線並未發覺,眼光迷離失神,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

  「線兒……」龔父神秘地喚了她一聲。引線吃驚地抬眸,依舊恍恍惚惚的。

  「你去王府那麼多次了,王爺怎麼樣?」

  「您說什麼呢?」引線忸怩了一下身子,渾身不自在。

  知女莫如父,龔父眯起眼睛,自言自語道:「給王爺當妃子也不錯……」

  「讓我跟姐共侍一主?我不幹。」引線臉上微微泛紅,嘟起小嘴。

  「這有什麼不可?自古姐妹共侍一主多的是。你姐生性懦弱,沒什麼大主意,還不是聽你的?」龔父見引線眼光開始發亮,繼續開導她,「爹想過了,咱家單靠你姐過日子,有點懸。你既聰明又漂亮,以後王府不就是你們姐妹的天下?」

  「可我猜不透晉王到底怎麼想?」引線為難道。

  龔父鼓勵她:「你要記住,晉王爺終歸是個男人,英雄難過美人關……想法子接近王爺,你這鬼靈精還要爹教你?動動腦子,我的好閨女。」

  引線咯咯笑起來,她的表情有點調皮,明晶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轉動著。

  §多情只有空庭月

  穿針一來,龔母的病好了大半。請來的郎中診斷是心肌所致,不得操勞過度,需靜心養身。穿針回去時叮囑引線在母親身邊隨侍藥爐茶灶,盡點孝心。引線雖應承下來,心裡卻空虛虛的,每日想著心事。

  這日,引線提著從藥房取來的藥包,慢吞吞地行走在孝聞巷。冷風合著飄零的落葉,吹得人瑟瑟發抖。枝椏上棲息的小鳥,瑟縮了腦袋,時斷時續地冒出幾聲。一群小孩追鬧著從巷子的另一邊跑來,差點撞著了引線手中的藥包。

  引線沒好氣地回罵了一聲,又慢慢地走向府門。忽聽得馬匹的噅噅聲,她不由得抬眸眺望,清輝灑滿了小巷,陽光迷蒙地照在班駁的樹蔭下,坐騎上一身白袍的男子英姿勃勃,此刻他正朝她笑了笑,白衣白馬,一切都反射出令人感到溫暖的金色。

  引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知道,她已經沒了春天時的天真。曾經第一次見到他,她心裡的歡喜躍然於心頭,噴薄欲出。坐在南宮府的戲臺下,滿心滿意地盼望他顧一顧她最華美的容顏,他卻笑著談起了她的姐姐,雙瞳裡滿含脈脈的情意……就這樣,她的心慢慢沉入湖底,她忍無可忍地起身就走。

  沒想到,她在京城又見到了夜秋睿。

  這一次,她的心已經平靜下來。他不過是自己的一段敘曲,這個叫夜秋睿的男子,是她曾經眼裡年輕俊俏的佳公子,他不在意她的情意,而如今她也同樣不在意了——她的心思已經放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於是她好整以暇地站著,等著夜秋睿下了馬,含笑走到自己的面前。

  「你姐過得可好?」夜秋睿望定她,直言不諱。

  引線睜大眼睛,不客氣地說道:「她如今是晉王妃子,她的好壞關你什麼事?」她斜斜地看他,冷笑一聲,「難道你現在還對她念念不忘?晚了,晉王的女人誰都動不得。」

  夜秋睿略略的點頭:「引線姑娘說的極是,那夜某走了。」說完朝她一示意,轉身就走。

  引線忍不住喊:「喂喂,你不是很喜歡我姐嗎?怎麼說走就走了?」夜秋睿站定重新面對她,嘴角掠過一縷笑。

  引線咬了咬下唇,很耐心地說:「我姐苦著呢,王爺不喜歡她,讓她住又冷又潮的院子,還天天受人欺負……」

  夜秋睿聽著聽著,眼光落在不知名處,引線一時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兩個男人都跟龔穿針有關聯,一個晴如陽光,一個幽如冷潭,龔穿針定是喜歡前者吧?

  這樣,也好。

  「你叫她多保重。」夜秋睿上了馬,提起韁繩。

  引線心腸一熱,攔住他:「別無動於衷的,想法子安慰安慰她啊。她是晉王妃子,你們很難見面是不是?今日她會過來看我娘,要不要我幫忙,幫你們傳個話?」

  夜秋睿咬牙:「明日子時,讓她等我。」說完,策馬緩行,身上的白袍獵獵飄飛。

  引線一臉納悶地站著,喃喃自語道:「子時……那不是半夜裡嗎?讓她上哪等去?」

  這個白日裡,天空突然飄起細細的雪花。

  臥房裡的火爐燒了整整一天,到了午夜依舊滲骨的冷。穿針讓珠瓔和淺畫早早歇了,獨自在燭光下繡著花枝上的雛鳥。夜漸漸深,燭光如夢如幻,仿佛籠了極柔的輕紗,將寒意切割成碎點。

  她的十指麻得幾乎伸不開,呵著手站起來,去櫥櫃找唯一的青色斗篷。今夜她又要去赴約,即便是錯,是險,有很多問題藏在心裡,她需要解答,她一直等著他的出現。

  夜風漸緊,森森地撲了滿面。雪早停了,沒了一絲痕跡。沒想到京城的雪天比並州來得早,她拉低青帽,緩緩而走。

  淺淡的月光鋪灑在青石道上,穿針走了一段路站定。夜秋睿從樹叢裡閃出,滿天月華霎時如他身上白色錦袍,他朝她笑,溫和而沉靜的表情,令她恍惚。

  她驚歎,如此深府,他如隱身人一般,從容來從容去,定是有非同常人的功力,就像肖彥。

  「你過得不好?」他們對望。寒風四起,拂動他寬大的袍袖,與她及地的風蓬。此際相見,想起她那次夜奔南宮府似夢非夢的情景,心裡縱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頭。

  他似是發覺,關切地問:「怎麼不說話?」他握住了她的手,或者寒冷得已麻木,穿針竟然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放了手,深縮在鬥蓬裡。

  她沉吟,終於開口問道:「那天你回老家,南宮大官人是否陪你回去?」

  他望定她,搖頭斷言道:「沒有,那日他遇到急事,我一個人回去了。」

  穿針反倒暗暗松了口氣,她猜鍀沒錯,南宮就是夜襲南營大帳的人,而夜秋睿並不知曉,這便好,這便好。

  「他很危險,你要小心。」她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他俊朗的面容逐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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