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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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影從樹叢裡躥出,躍過亭欄,一道寒光正對穿針的喉嚨。 穿針駭愕的眼光定在這個侍衛模樣的人身上,那刺客猛然一把抓住她的前襟,狠力一拽,「滾開!」 穿針哪收得住腳,整個人被甩了五六尺遠。在後仰倒地的一瞬間,她本能地抓住鋪在圓石桌上的台緞。緞子一扯,桌面上的盤碟杯盞一股腦兒傾瀉而下,一隻青瓷描金的高腳杯正巧砸在穿針的額頭上,她頓時感到天旋地轉般的暈眩。 「翼國人害我全家四海飄零,命如螻蟻,今日我要殺了你這個狗皇帝,替我家鄉父老報仇雪恨!」 刺客眼底簇了熊熊火焰,直逼向肖沐。 肖沐酒已醒,泛紅的臉變得煞白。他繞著圓石桌拼命地喊:「護駕!護駕!」明黃的袍帶絆著他差點磕倒在地。 刺客近到眼前,穿針來不及起身,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量,舉起地面上的破瓷盤朝刺客砸去。那人一躲,拔劍擋開,肖沐趁機逃下了亭子。 「大膽!」千鈞一髮之際,傳來肖彥的喝斥聲,如晴空一聲雷響。兩劍相拼,銀光四濺。飛身而入的肖彥橫劍劈殺,身後的侍衛將亭子團團圍住。雙方拼殺幾回,只聽鐺的一聲,刺客手中的劍被震飛,劍身直插進亭柱,劍柄在月光下晃動著,發出亮閃閃的寒光。 「給本王拿下!」肖彥喝道。 侍衛們蜂擁而上,頃刻將刺客的雙臂緊緊架住,使他動彈不得。 「肖彥,你可見過孤寡婦孺活生生被凍死餓死,橫屍遍野,白髮人送黑髮人?就因為我們是柬國人,就該遭此慘禍?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刺客拼命掙扎著,罵聲不絕。 「押下去,聽候審問!」肖彥冷聲道。 穿針失魂地癱坐在地上,耳邊是刺客餘音未絕的嘶叫聲,腦海浮現一幕幕血腥的景象。她不知道剛才驚心動魄的場面是如何經歷的,一切突然發生,又突然結束。在生死攸關之際,晉王肖彥出現了。 他本是不會來的,卻突然而至,化解了一場兇險可怖的刺殺。 眼前異常地混亂,聞訊趕來的宮人、內侍攙扶起驚魂未定的肖沐,他任憑宮人連扶帶攙地出了亭子。不遠處還有女子的驚呼聲。 或者,穿針也該哭叫幾聲,以泄內心的恐慌。可是她偏偏平靜下來,因為那道高大的影子正朝她急步而來。她的心,突然被一種無可名狀的感覺填得滿滿的。 他蹲在她的面前,扶住她的肩膀,將近焚燒的眼重重地燙著她的臉。那逼人的目光迫得她忘了呼吸。終於,她微微笑了,萬千慨然化為一聲輕歎,「你來了。」 這一開口,她才發覺自己嗓音微弱,輕得讓自己也聽不清晰。 他並不說話,一手攏她入懷,深不見底的眼眸愈發幽黑,似籠罩了一層濃濃的清霧。他抬手,小心地撩開黏膩在穿針額前的一縷頭髮。像是牽動了一脈神經,她一時痛得蹙緊了眉頭。 周圍人聲鼎沸,穿針蹙眉抬眸,一股溫熱的感覺從額頭蜿蜒而下,她的目光直落入這雙眼眸裡去——就是這雙眼,剛才在眼前掠過,讓她突然忘記了害怕,忘記了恐懼,給了她無窮無盡的力量和安定。 她的心安泰了,舒服地靠在他的環抱裡,只想就這樣睡去,睡去。而在迷糊的一瞬間,他叫喊的聲音有了一絲驚慌,「太醫!傳太醫!」 穿針醒來時,已經在晉王寢殿裡了。 眼前光影驟亮,厚厚的幔帳垂地,滿屋子的寂靜,只有龍涎香嫋嫋繚繞。 她掙扎著起身,頭部昏沉沉的,抬手一摸,竟是被厚厚地纏了幾層紗條。幔帳霍然撩開,肖彥大步趕了過來。 此刻,這雙眼又是明晶清澈的亮,四目相對,他露齒而笑,笑意一如春風拂柳。 「不要動。」他坐在她的身邊,按住她的肩,動作又是輕柔的,轉頭傳喚太醫與內侍。 太醫、內侍早就候在外殿,滿屋子的人忙著端水診脈,耳邊一片送吉問安之聲。 穿針待屋子裡靜下來,不好意思道:「妾身無大礙,還是回景辛宮吧。」 「那不行。」肖彥有點孩子氣地側坐榻邊,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你是救駕功臣,本王賞你暫住這裡,免受外人驚擾。」 穿針低眸,記憶漫漫而來。她是和陳徽妃一起進宮的,然後遇到了行刺事件,這事除了宴殿上的人,對外是秘而不宣的。陳徽妃自然守口如瓶,邢妃不知情,她在這裡自然不惹人注意。還有,肖彥是不會去景辛宮的,因為冷霜兒。她忽覺暗惱,為什麼又想起冷霜兒了…… 她又蹙眉,抬頭看去,肖彥正低頭凝視著她,目光溫和專注。 「對不住,我來晚了。」他執住她的手,說話有點不利落,「本來不去,後來想想,還是去了。」 他一句「對不住」,竟讓穿針感動得凝噎無語。 兩個人靜靜靠在一起,此處無聲勝有聲。 少頃,有內侍端了藥上來,兩名侍女隨侍而入。 穿針害羞地想起身,肖彥卻未移動半點,只是喚道:「藥給我,你們出去。」 侍女又悄然退了出去,留下一室靜謐。藥香彌漫,肖彥將藥碗遞到穿針的唇邊,又想了想,提起小銀勺喂她,落手極輕,又笨拙之極。 穿針感受著藥汁的溫熱,辛澀的苦味全無,只感到心裡軟軟的,像要把什麼融塌一塊。她低頭,想起娘,想起從小一直期待著娘握她的手,溫軟地喚一聲「針兒」…… 無端的,一滴淚水無聲地墜落,濺在他的手背上。 他一愣,放下藥碗,手指輕觸她的眼簾,輕輕一拭。 「女人啊,就喜歡哭。」他笑看著她,不掩揶揄之色,「我的傷剛好,你又受傷了,想想真好笑。這樣,上次你喂過我,這次我喂你,咱倆扯平了。」 穿針一聽,心頭沒了那份酸楚,連耳根都發燙起來。肖彥見穿針整張臉紅透,索性大笑起來,「你可要快點好,本王可沒你那份耐性的。」 幔帳外有了聲響,肖彥站起身,拍拍她的肩,安撫道:「再睡一覺。你流了不少血,口子慢慢縮小,不許留下疤痕。」 穿針獨自睡下,皇宮碧池畔的景象一幕一幕地重新打開,眼前是刺客寒光凜冽的劍頭,定格在喉嚨前,只差毫釐…… 她恍恍惚惚地想著,隱約聽得阮將軍的說話聲。她猛然睜開了眼睛,扶著床欞慢慢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幔帳邊側耳傾聽。阮將軍中氣高揚的聲音清晰可辨。 「……那人兩年前被招為侍衛入宮,戶籍記載他是孤兒,父母早在先皇時戰亂中死去,在京城待了七八年。侍衛府看他家清白,才招進宮。昨夜本不是他當值,他故意替人換了班。」阮將軍稟道。 「那些籍官拿了俸祿不長眼,連柬國人也分不清楚!」肖彥口吻裡透了慍怒。 「此人隱蔽極深,在市井裡混了個臉熟,誰都看不出他是柬國人。他看起來老實又溫和,又樂於助人,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南宮大官人。」 空氣凝滯,肖彥好半晌沒說話,連穿針也感到了窒息。 「這麼說,上次夜襲南營大帳的那個南宮大官人就是他?」肖彥緩緩開口。 「是,這傢伙骨頭硬得很。臣施了大刑,他只認自己的身份,其餘一概不談。」 「這群柬國人!」肖彥怒不可遏,拳擊案幾,震得案上的茶盞哐當不已。 穿針吃驚地後退幾步,腳步落得極輕,飄飄然地回到了床榻上。 她抬眸望向窗外,天已大亮,室內燭火依然燃燒著,在她面前搖曳不寧。驀地,一道電光從她腦海穿過,就像燧石擊火的一瞬,一個念頭浮現。 不會這麼巧,巧得讓人不得不疑心。 她想起南宮輕笑,「翼國有百來個南宮大官人,娘娘只認識一個南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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