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 上頁 下頁
五二


  她有點怔忡。老夫人又說話了,「夜郎這孩子,老身看著他長大,自然心疼他。他對你動了心,老身並不反對,就怕他……他父親不會接納你。」

  穿針一聽垂下了頭。老夫人似乎感到自己話語太多,拉穿針在榻上坐了,往緬玉香爐裡放了香片,周圍頓時彌散著一種醇厚的香氣。

  空氣似乎凝滯不動,穿針感到了一陣又一陣的困意,腦子暈乎乎,身子又似軟綿綿的。眼前的老夫人還在絮訴著什麼,一張嘴開開合合,俱不清晰。

  依稀中,夜秋睿端端地坐在對面注視著她,眼眸如清寒的春夜。他輕輕地抬起了她的雙腳,呢喃地說著她聽不懂的話,表情恍若晚露般濕潤而憂傷。穿針很想實實在在地感受那種溫暖綿柔的滋味,可是整個身子如泡沫漂浮得那麼遠。她掙扎著想喚他的名字,喉嚨裡卻被一種蒼涼的東西梗住,眼淚便掉了下來……

  田野裡的風順著車簾吹了進來,耳際裡是車輪單調而蠻橫的碾石聲,穿針一打激靈,醒了。

  她直起身掀簾子望去,馬車正急駛在回京城的道路上。太陽正往西天墜去,把整個田野染了一層橘紅,看過去愈為壯觀,奇麗。

  「姑娘這一路睡得好沉,再過兩個時辰京城就到了。」馬車夫聽到後面的動靜,爽朗而笑。

  穿針失神地望著西邊的霞光,南宮府最後一幕浪一樣拍打著她的神經。是夢境,還是真實?那種暈眩感又上來,她閉了閉眼,咀嚼著南宮老夫人說的話。

  「夜郎這孩子,老身看著他長大,自然心疼他。他對你動了心,老身並不反對,就怕他……他父親不會接納你。」

  「你要是心裡有我,為何不敢面見我?難道你也怕了……」她低喃著,滿心荒涼。

  茱櫻在偏門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穿針換了衣服一道回景辛宮時,夜幕已降臨。晉王府又安靜下來,連周邊的林鳥也少了啾鳴。兩個人急急地走著,直到看見景辛宮的月亮門,穿針才定下心來。

  「怎麼樣,邢妃那裡有沒有動靜?」她問茱櫻。

  茱櫻笑著回答道:「邢妃估計又變老實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穿針不禁舒了口氣。

  茱櫻忽然想起了什麼,「中午陳徽妃娘娘來過,說是明晚去宮裡,要您早些做準備。」

  穿針腦子嗡地炸開——自己滿腦子想著南宮的事,差點將這麼重大的宮宴給忘了。陳徽妃雖對自己客客氣氣的,要是問起來露了破綻,也會起疑心的。

  「我有那麼傻嗎?」茱櫻笑道,「我說娘娘去工房找畫樣去了。陳徽妃還誇你的針繡好呢,沒多問就走了。」

  穿針聞言,忐忑不安的心才平靜下來,加上沿途勞頓,喚茱櫻去廚房盛了碗小米粥,盥洗後早早地寢下了。

  翌日天色未暗,陳徽妃一身光鮮過來了,看穿針打扮整齊,笑道:「第一趟進宮,隨我過去就是。悄悄走,別讓邢妃知道,不然又鬧了。」

  宮車一路載著她們疾行,街面上有零星的燈光亮起來,穿針隔老遠就看見了紅牆碧瓦的皇宮。此時又是八月中旬,皇宮周圍被澄澈清華的夜色照著,虛浮冥蒙的光輝裡,隱約有笙簫聲傳來,厚重幽深的宮門上結花懸燈,下面有青衣宮人夾道迎接。這讓穿針想起春天的那次選秀,心裡渺渺茫茫的,有恍若隔世之感。

  陳徽妃並未往宴殿走,而是帶穿針走過一段甬道,過了迂廊,但見一座飛簷三重的殿閣,濛濛夜色中愈顯崔嵬深重。有宮女提著琉璃紗燈過來迎接,陳徽妃熟門熟路走得輕快,穿針好容易跟上,只聽得陳徽妃的環佩聲玎玲作響。

  前面兩廊明角燈亮著,寢殿裡有人從裡面揭了簾子。穿針跟著陳徽妃進去,一股濃郁的沉香撲鼻。山水錦繡幔帳下,皇后端坐在大鸞鏡面前,一身繡五彩金鳳的正紅朝服,精美的鳳尾閃爍,珍珠如意插滿髮髻,全身光華燦爛,映得滿殿都染了淡淡的紅。

  陳徽妃和穿針上去福禮。皇后站起身淺笑道:「難得一起說說話,快起來。」說著攙住陳徽妃,挽了她的手,「王爺又不來了?唉,這宮宴……他何時會上心?」

  稍歎一聲,方瞟了垂眉的穿針一眼,輕輕言道:「邢妃沒來也好,鬧喳喳的。」

  她們邊淺言笑語,邊挽手款步往宴殿方向走,把穿針晾在了後頭。穿針沉默地跟隨著。花氣融融間,前面那兩名高髻雲鬢的麗人姿態高揚地走著,逶迤垂地的層層錦緞裙擺,拖走了一地的貴氣。

  夜宴開在波光掠影的碧池畔。殿簷下、八角亭邊、樹林中,都掛滿了精巧別致的彩繪宮燈,皇親國戚早已濟濟一堂,周圍衣香鬢影、花團錦簇,歡聲笑語在池畔漫散,連盞盞鎦金蓮紋燭臺上的蠟燭,也被染暈似的,在微風裡歡快地搖曳著。

  儀禮司唱和聲中,皇后接受了眾人的跪拜,在正位的鳳座上坐了,招呼陳徽妃坐到旁邊。穿針因是晉王妃子,也有宮人恭謹地迎到另一邊的席上坐下。剛坐定,又是一陣唱禮聲,皇帝肖沐來了。

  肖沐乘坐池中的舫船而來,身上明黃袍帶隨風飄舉,後面一溜宮女彩娥簇擁著。船靠岸,肖沐輕鬆地跳下船,面對滿堂磕禮的眾人,首先執盞擎杯,奕奕神采中夾著爽朗的笑,「遠如期,益如壽,處天左側,大樂,朕與天無極。乾杯!」

  眾人齊聲喝彩,輪番把盞,奉酒捧食的宮女忙碌著。團團明月下,歌興正酣,歌姬舞女隨風起舞,揚袖高歌。

  「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寧忘懷乎。」

  月光如水,複又變淡,漸漸和滿眼的奢華融成一道金色。皇宮的夜宴濃濃地鋪開著,在漸入高潮的環境下,穿針獨自坐著,心裡愈來愈感到寂寞,一種難言的寂寞。

  遠遠地觀望著陳徽妃,她跟皇后諸妃們談得正歡。此時的穿針寧願做個隱形人,也不願這樣在肉山酒海裡泡下去。肖彥讓她進宮已經是額外的賞賜,她是感激的。可是,她實在難以堅持,唯有淺抿一口酒,然後悄悄地出了宴殿。

  圓月漸升漸高,碧池清冷寒涼,水面上漂浮著幾朵浮萍,乍起的秋風將一池的水面吹皺成波紋。穿針臨水而坐,隨手撿一塊小石子,扔進水中。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波光如鏡的水面上漾著一圈一圈的漣漪,涼風陣陣,將她的背影定格成一紙淺墨的畫,

  後面隱隱有熟悉的龍涎香飄入,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下,一抹笑意漾在臉上。

  「以為您不來了。」她笑道。

  後面沒回應,她疑惑地轉頭,皇帝肖沐正站在她的後面,臉上染了些微的紅暈,一雙眼睛晶亮亮地望著她。

  穿針窘迫之極,低垂羞靨,上前福了一禮,「皇上。」

  這個玩興十足的皇上,總是喜歡出其不意地出現在她的後面。

  肖沐感覺到穿針的窘意,開懷笑起來,「皇弟是不會來的,他已經很久不參加宮宴了。朕正疑惑呢,今日怎麼換了你過來?朕沒猜錯的話,瑉妃是個安靜的人,皇弟怎會忍心讓你孤零零地待在這裡?」

  「王爺不喜宮宴,是為了冷霜兒嗎?」穿針試探著問。

  肖沐身子搖晃了一下,湊近穿針的身邊,神秘地眨眼睛,「以前宮宴他就陪冷霜兒來,他喜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冷霜兒身上,讓他們看看她有多美……人死了,這個興趣自然沒了。」他嘴裡的酒味摻和著身上的龍涎香拂拂而至。

  穿針見肖沐周圍無人隨從,不遠處只有少許值班侍衛守候在道邊,自己所在的地方又是僻靜處,想想不妥,便撩起蓮足慢慢朝一座亭子的方向移動,豈料肖沐尾隨著過來。

  亭子內也擺了一桌子的玉盤珍饈,空寂無人。穿針正遲疑著,肖沐又說開了,「皇弟總以為尤物就是美色,哪裡知道顏色再美,也只是一種物,又怎能使人心旌動搖呢?美色須再加上媚態,才能成為尤物……」

  穿針想起肖沐在東瀛神宮也念起過這段話,今晚見肖沐醉眼蒙矓,突然領悟到了什麼,愈加窘迫得厲害。她剛想往亭外走,半空中傳來一聲叱吒。

  「狗皇帝,拿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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