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絕代之玉娉婷 | 上頁 下頁


  穿針快滿十八了。那戶人家的退婚著實讓龔家抬不起頭來,穿針雖是沒嫁人,說到底也是遭了羞辱,從此更是無人問津了。被宮裡選上也好,免得在家一天到晚受氣。她就當把這女兒嫁了。

  初十那日,東方剛露魚肚白,並州郡府派了馬車來接。穿針出門時,龔家的人還縮在被窩裡。龔母站在樓上的窗口邊向外眺望,老樟樹下還是晨靄紛紛,在唧唧喳喳的鳥鳴聲中,眼看著穿針上了馬車。

  過了泥石路不久,馬車在郡府門前停住,接著相繼又過來幾輛同色的馬車,幾名秀女站在門外集合。一名著暗紅色宮服操公雞腔的公公過來訓了一頓話,秀女們又上了一輛繡帷香車。

  香車啟動,吱嘎吱嘎逶迤一路。

  車內很沉悶。幾名秀女雖長得清秀,可也沒出過遠門,到底緊張,都不吭聲。穿針也只管文靜地坐著。到達京城時,已是夜色闌珊。月亮如一彎銀鉤高掛在夜空上,穿針能夠清晰地望見月光下箭樓上的紅色繡球燈和遠處鼓樓的翅簷。周圍人聲物語嘈雜喧嘩,夜裡的京城燈火輝煌。

  馬車順著禦道一路前行,在宮門外停了。等了片刻,穿針才聽見讓她們下車的吆喝聲。

  抬起酥麻的雙腿,穿針跟著幾名秀女魚貫而入宮門。沿道只見重重飛簷疊壁,璨金琉璃瓦鋪襯了清夜。穿針只管跟著機械地走。前面有個手提彩絹宮燈的宮人引路,將她們帶進一座院落,流紗燈下早有兩名嬤嬤等在那裡。宮人出去後大門哐啷關上了。

  兩名嬤嬤講了一通宮規禮節。秀女們又累又餓,卻又不敢聲張,乖乖地站了個把時辰,兩嬤嬤方才離開。用完晚膳,幾名宮女抬了幾桶熱水進來,穿針接了木盆梳洗身子,雙腳已經站立不住了,連忙扶了木椅坐下。

  將雙腳泡進溫熱的水中,穿針這才籲了口氣。低眼看其餘的幾名秀女,皆是清一色的小腳,有雪白豐潤的,有尖銳纖細的,姿態各異。她感到好生奇怪。再看自己的腳,雖是柔若無骨,卻瘦小得尤為可憐,她不由暗生愧意,偷偷轉了個身洗去。

  一宵睡得也是朦朦朧朧,還在迷糊著,嬤嬤就進來喊話了。穿針她們急速地起來,立即做選秀的準備了。

  排隊出了院子往裡面走,又是一道把守森嚴的宮門,穿針這才知道夜裡睡的地方並不在宮裡,真正的皇宮還在前面呢。隔著老遠就看到層層紅牆碧瓦,此時,太陽在幾朵彩雲的掩映下,落下道道五彩的光輝,仿佛千條瑞靄浮在水天相接處,使重樓嵯峨的皇宮更顯得金碧輝煌,灼人眼目。

  前面已有一排粉姿齊整的秀女進入,接著後面又出現一排,披紅帶綠的秀女們豔豔的一片,雲朵般向大殿緩緩移動。

  已近了辰時,鏤雕為花的紅木窗子排排關閉著,殿內芸香拂拂,花光側聚,四周盡是裙擺輕觸沙沙聲。穿針自一覺醒來,全身亦是難耐的酸疼,眼前又是這般光景,仿佛熱氣滲了骨髓,只盼著選秀早點結束。

  遠遠地,一名青衣內侍走到了殿外,見了滿殿攢花佩玉的她們,眉頭一皺,尖著嗓子呵斥道:「王爺說話就要過來了,你們還不一邊跪著去!」

  兩名嬤嬤一驚,忙令眾秀女按早已指定的位置伏跪在殿的兩側。守在兩邊的宮女隨即落了垂地的紅紗幔帳,突如其來的厚紗將秀女們與外面隔了一道牆般,漫天滿眼的紅映照著穿針驚魂不定的臉。

  殿外隱約有年輕男子的說話聲,微透著幾絲愜意的笑。想必是有兩人在外面說話,穿針正猜測著,說話聲已停止,周圍寂靜得讓人不得呼吸。

  隨了嬤嬤的吆喝,穿針起身坐在位置上,除了薄絲的繡鞋。嶄新的羅裙襯托著白藕一般的小腿,一雙如霜似雪的腳顫顫地伸向了幔帳外,落在厚實的地氈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明媚的陽光從對面的窗外透入,穿針能模糊地看見紅紗外人影綽綽。一個高大的影子正從右邊朝著她的方向慢慢移近,恍惚之間,那影子就落在她的正面。穿針依稀感覺有道映著電光的黑瞳,比最深的夜色還要深,此時正凝在她的雙腳上。她的心緊張得狂跳起來,腳趾本能地屈動了一下,雙腳怯怯地往後面縮了縮。

  那道影子也是稍微停滯,轉而移向穿針的左側。穿針眼望著那影子漸漸離她而去,將雙腳偷偷退回進了幔帳。

  選秀就這樣在無聲無息間結束了。

  穿針低頭細審著自己的腳,淺淺地、幾近溫柔與無奈地笑了一笑。

  穿針回了韓嶺村。龔父初始還冷嘲熱諷的,到了最後也忍不住跑到並州郡府去打探。半月後,等來的結果是並州沒秀女選入宮。龔父滿肚子狐疑,又猜不出所以然,難免有點沮喪。

  按翼國的選秀制度,落選的秀女允許出嫁或兩年後再選。龔父一直以為今年的選秀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讓引線無緣無故地落了選。穿針要真選上了也好,省了一筆陪嫁錢,何況他一看見這個拖油瓶就鬧心。如今兩頭皆空,兩年後引線也過十八歲,怕是沒什麼指望了。

  女兒指望不上還有兒子,慶洛明年也可以參加鄉試了。家裡的一半費用在私塾上,一年到頭靠幾畝地的收成,還有龔母的繡工活,日子過得拮据,養活五個人實屬不易。去年以為讓穿針嫁人可以省下點口糧,男方一退婚龔父氣得要死,扯了柳條追著穿針一頓猛抽。要不是龔母死抱住他的腿腳,穿針怕是連命都要丟了。

  如今穿針也落選了,龔父自然沒好聲色給她。

  黃昏的村落是每天最熱鬧的,雞啊鴨啊都開始進籠了,狗吠聲陣陣,耍玩的孩子也被大人們叫喚著回家了。清澄的空氣中漾漫著一種花草的清香,隱隱地還有稻米香飄過來。

  穿針拿了抹布走進堂屋擦拭灰塵。龔父安適地靠在舊藤榻上,身邊正聽故事的慶洛抬頭看了看她。

  龔父眼皮一抬,冷聲道:「進來別像個鬼似的,連個聲音都沒有!」

  穿針悶頭不響,抓起廉價的花瓶輕輕擦拭著。

  「爹,後來怎樣了?你快說啊。」慶洛催促龔父。

  龔父繼續說道:「先帝子息單薄,只得二子就英年早逝了。當今皇上是大兒子,年紀輕,又勤政愛民。你二姐若是當了皇妃……嘿嘿,沒得說。」

  「不是說晉王掌控重兵大權嗎?行軍打仗都是晉王的事,聽說連皇上也禮讓他三分呢。」慶洛天真地說。

  「他們是親兄弟,誰好不都一樣嗎?如今天下太平,老百姓托晉王爺的福哦。可晉王充其量也只能是個王爺……皇上是皇上,王爺是王爺,就不一樣。」

  穿針有些呆呆地聽著,拿抹布的手停在桌面上,很快又似是清醒過來,加速擦拭完桌椅,然後靜悄悄地退了出來。

  「針兒。」龔母在叫她。她應了一聲,進了繡房。

  「明日廟會你去一趟,給你爹燒個香。」龔母小心地望瞭望院子,朝穿針近似耳語道。

  穿針點了點頭。龔母將一塊剪剩的料角給她,「多了一小塊的。料好,捨不得扔,你就拿去描個花什麼的。」穿針如獲至寶,暗想做塊手絹也不錯,小心將裙料折了,歡歡喜喜拿到樓上的房間裡去。

  穿針剛從樓上下來,引線自外面蹦跳著進了院子,沖著她興奮地喊:「姐,好看不?」邊說邊伸出纖纖十指朝她示意。穿針一眼瞧見引線尖尖的指甲塗得粉紅,光豔豔惹人注目。引線的雙手一向嬌嫩綿軟,算命先生憑這雙手告訴龔父,引線將來必定能享受珠圍翠繞的榮華富貴,說得龔父心花怒放。

  「好看,真的好看。」穿針由衷地讚歎道。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