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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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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長安城內的商鋪不幾日就會關門一家,或倒閉一家。 劉詢每次收到何小七的密報,總是無甚喜怒,何小七卻是每奏一次,就心寒一次。這些關門的商鋪全是皇上已經知道的,孟玨這樣做,究竟是向皇上示弱,還是譏諷皇上?孟玨又是如何知道他已經查出這些商鋪的? 等何小七名單上的商鋪倒閉得差不多時,一日,孟玨給劉奭上完課,微笑著對他說:「這些年,我能教給殿下的東西已經全部教完。」 劉奭聽後,手慢慢地握到了一起,力持鎮靜地問:「太傅也要離開了嗎?」 孟玨沒有回答,只微笑著說:「你的父皇與你性格不同,政見亦不同,你日後不要當面頂撞他,他雖然待你與其他皇子不同,可天底下最善變的是人心。」 劉奭抿著唇,倔強地說:「我不怕他!」 孟玨未再多說,起身要走,劉奭站起來想去送他,孟玨道:「我想一個人走一走,你不必相送了。」 劉奭雖貴為太子,可自小跟隨孟玨,見他的時間遠遠多過父皇,對他有仰慕、有尊敬、有信任,還有畏懼。聽到他的拒絕,只能停下來,站在門口,依依不捨地望著他的背影。 待孟玨的身影消失後,他正要轉身進屋,卻發現孟玨慣佩的玉玨遺落在地上,連忙撿起,去追孟玨。 孟玨快到前殿時,看到劉詢一身便袍,負手而立,觀河賞景,恰恰擋住了他的路。 孟玨過去行禮:「皇上。」 劉詢抬手讓他起來,卻又一句話不說,孟玨也微笑地靜站著。 有宮女經過,看到他們忙上來行禮,袖帶輕揚間,隱隱的清香。劉詢恍惚了一瞬,問道:「淋池的低光荷開了?」 橙兒低著頭應道:「是!這幾日花開得正好,太皇太后娘娘賞賜了奴婢兩株荷花。」 劉詢沉默著不說話,一會兒後,揮了揮手,讓橙兒退下。 不遠處,滄河的水聲滔滔。 劉詢對孟玨說:「這些年,我是孤家寡人,你怎麼也形只影單呢?」 孟玨微笑著說:「皇上有後宮佳麗,還有兒子,怎麼能算孤家寡人? 劉詢沒什麼表情地問:「你對廣陵王怎麼想?」 孟玨淡淡說:「一個庸才,不足為慮。」 劉詢點了點頭,正是他所想,這種人留著,是百好無一壞。 孟玨卻又緊接著問:「臣記得他喜歡馴養桀犬,不知道現在還養嗎?」 劉詢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深盯了眼孟玨,孟玨卻是淡淡笑著,好似什麼都沒說。 好半晌後,劉詢淡聲說:「你我畢竟相交一場,你還有什麼想做而未做的事情嗎?朕可以替你完成。」 孟玨笑:「我這人向來喜歡親力親為。」 劉詢也笑:「那你去吧!」 孟玨微欠了下身子告退,不過未從正路走,而是快速地向滄河行去。劉詢剛想出聲叫住他,孟玨一面大步走,一面問:「你可還記得多年前的滄河冰面?你我聯手的那場血戰!」 劉詢呆了一下,說道:「記得!平君後來詢問過我無數次,我們是如何救的她和雲歌。」 「你去找劉弗陵時,也殺了不少侍衛吧?」 劉詢微笑:「絕不會比你殺的少!」 隱藏在暗處的何小七看預訂的計劃出了意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本想派人去請示一下皇上,可是看孟玨直到此刻,都還一副從容自若、談笑風生的樣子,他的憤怒到了頂點。黑子哥他們碎裂的屍體在他眼前徘徊,淋漓的鮮血直沖著他的腦門。 隱忍多年,終於等到這一日,不能再等!以孟玨的能耐,出了這個皇宮,就是皇上也沒有把握一定能置他於死地。 何小七向潛伏在四周的弓箭手點了點頭,率先將自己手中的弓箭拉滿,對著孟玨的後背,將盈滿他刻骨仇恨的箭射出。 一箭當先,十幾支箭緊隨其後,孟玨聽到箭聲,猛然回身,一面急速地向滄河退去,一面揮掌擋箭。可是利箭紛紛不絕,避開了第一輪的箭,卻沒有避開第二輪的,十幾支箭釘入了他的胸膛,一瞬間,他的前胸就插滿了羽箭,鮮血染紅衣袍。 劉詢負手而立,站在遠處,淡淡地看著他,他也看著劉詢。 沉默中,他們的視線仍在交鋒,無聲地落下這局棋的最後一顆子。 劉詢的眼睛內無甚歡欣,只是冷漠地陳述一個事實:「我們終於下完了一直沒下完的棋,我贏了。」 孟玨的眼睛內亦無悲傷,只有淡然的嘲諷:「是嗎?」 淡然的嘲諷下,是三分疲憊、三分厭倦、四分的不在乎。他的身體搖搖晃晃,再站不穩,巨痛讓他的眼前開始模糊不清,劉詢的身影淡去,一個綠衣人笑著向他走來。他的唇畔忽然抿起絲微笑,看向了高遠遼闊的藍天。在這紛擾紅塵之外,悠悠白雲的盡處,她是否已經忘記了一切,尋覓到了她的寧靜? 她真的將我全部遺忘了嗎? 她的病可有好一些? 今生今世不可求,那麼只能修來生來世了…… 他的身體向後倒去,身後正是滔滔滄河,身體入水,連水花都未濺起,就被卷得沒有了蹤影。 何小七輕聲下令,隱藏在暗處的宦官迅速消失不見,一絲痕跡都未留下。一群侍衛此時才趕到,劉詢下令:「封鎖河道,搜尋刺客屍體。」 張安世和張賀氣喘吁吁地趕到,也不知道張賀臉上的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他剛想說話,被張安世一把按住,拖著他跪了下去。 張安世恭敬地說:「皇上,滄河水直通渭河,渭河水連黃河,長安水道複雜,張賀卻很熟悉,不如就讓張賀帶人去搜。」 劉詢對張賀的信賴不同常人,聞言,點頭說:「張愛卿,你領兵去辦,此事不要聲張,只向朕來回報。」 張賀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忙磕頭接旨。起身後,一邊擦汗,一邊領著兵沿滄河而去。 張安世這才又磕頭向劉詢請罪:「聽聞霍家餘孽襲擊皇上,臣等護駕來遲,有罪!」 劉詢卻半晌沒說話,張安世偷偷抬眼看,發覺劉詢的眼睛正盯著側面。張安世將低著的頭微不可見地轉了個角度,看見不遠處的雕欄玉砌間,站著太子劉奭,他眼中似有淚光,看見皇上,卻一直不上前行禮,甚至連頭都不低,毫不避諱地盯著劉詢。一會兒後,他突然轉身飛快地跑掉了。 張安世不敢再看,額頭貼著地,恭恭敬敬地跪好。 半晌後,張安世看見劉詢的袍子擺飄動起來,向遠處移去,冷漠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你們都下去吧。」 劉詢向前殿走去,走到殿外,看到空蕩蕩的大殿卻恍惚了,我來這裡幹什麼?大臣們早已散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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