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二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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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碧藍,千丈層林、一川萋草。明媚的朝陽下,綠裙穿行過草林野花,衣袂翩飛中,有光有影,有明有暗,有載不動的憂傷,可也有不頹敗的堅強。斜斜晨曦中,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蒼茫的曠野中。 天邊一對燕子你追我趕,輕舞曼戲,小妹凝視著它們,喃喃低語:「大哥,你一定很開心,我也很開心!」兩行晶瑩透明的淚珠卻沿著臉頰無聲地墜落。 孟玨正在屋中整理東西,三月突然闖進了書房,面色怪異地說:「夫……夫……雲……雲歌回來了,正在竹軒整理物品。」 孟玨面無表情地說:「知道了。」 三月呆了一呆,靜靜地退了下去。自從許平君死後,雲歌再未踏進長安城一步,公子雖知道她在跟著張先生學習醫術,可他也從未去見過她,兩人之間好似再無關係。三月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雲歌怎麼又突然跑了回來。 孟玨靜靜坐了一會兒,拿起一卷義父寫的醫書,翻到最後面,接著義父的墨蹟,提筆在空白處,寫下了他這幾年苦苦思索的心得:「肺絡受損,肺失清肅,故咳嗽。五情傷心,肝氣鬱結,火上逆犯肺絡,血溢脈外,則為咳血。外以清肝瀉肺、和絡止血,內要情緒舒緩,心境平和,內外結合,諸法協同,方有滿意之效。切記!切記!情緒舒緩,心境平和!」 「處方:桑葉、牡丹皮、知母、枇杷葉、黃芩、蟬蛻……」 雲歌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可收拾,主要是于安帶出宮的一些劉弗陵的遺物以及她自己的幾套衣服,還有幾冊書籍。 孟玨去時,看見雲歌正拿了絲帕擦拭玉簫,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抬頭看了他一眼,複低下頭去接著擦:「這玉簫原本是純淨的紫色,不知道是不是沒放好,竟透出斑斑駁駁的紅色來了。」 雲歌說話語氣淡然溫和,像是普通朋友拉家常,好似他們昨日才剛見過,而不是已經一年多未謀面。 孟玨將帶來的書放到案上,隨意坐到一旁,微笑著說:「隨著它去就好了,時間長了,也許自然而然就沒了。」 雲歌已經擦了很久,知道是真擦不掉了,只得放棄,將玉簫小心地收到盒中,起身去整理書籍。 「這幾冊針灸、醫理書籍能送給我嗎?」 「那些是義父的書,你肯拿去讀,他一定願意的。我剛拿來的這幾卷醫書也是義父所寫,我已經都看過,留著用處不大,你拿去看吧!」 雲歌沒有吭聲,只把書拿了過去。收好書籍後,她打量了一圈屋子,覺得沒掉什麼東西,對孟玨說:「我走了。」 孟玨站了起來,微笑著說:「你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雲歌淡淡地一笑:「我還沒想好,打算坐著船,邊走邊看,也許先去見我爹娘,阿竹說我娘已經給三哥寫了好幾封信,念叨我很久了。」 「那我送你去渡口吧!」 雲歌未推辭,孟玨幫著她把箱籠搬到了馬上。 雲歌是一匹馬騎,一匹馬馱行李,孟玨競也是一匹馬騎,一匹馬馱行李。雲歌沒什麼表情,逕自上了馬。 兩人騎馬出城,一路沒有一句話。行到渭河渡口時,于安戴著斗笠搖櫓而來,將船靠岸後,就來幫雲歌搬行李。 雲歌抱拳對孟玨一禮,說:「就此別過,你多保重!」 孟玨微笑著問:「我也正好要出趟門,可以搭你的船嗎?」 雲歌搖了搖頭。 孟玨又微笑著說:「那看來我只好另行買船,沿江而行,如果恰好順路,我也沒辦法。」說著,就招手給遠處的船家,讓他們過來。 雲歌低著頭,默默站了會兒,忽然抬起頭,輕聲叫:「玉中之王!」 孟玨呼吸猛地一滯,一時間竟是連呼氣都不敢,唯恐一個大了,驚散了這聲久違的喚聲,定了定神,才敢回身。眼前的綠裙相似、面容依舊、黑眸也仿佛,實際上卻已浸染過風霜,蘊藏了悲愁,如深秋的湖水,乍一眼看去和春日湖水一般無二,再看進去了,才發覺一樣的清澄下不是三月煦暖、萬物生機,而是十月清冷、天地蕭肅。 「此生此世,我不可能忘記陵哥哥的。」 孟玨想說話,她淺淺笑著,食指貼著唇,示意他不要開口。那淺笑如風吹靜水,淡淡幾縷轂紋,一閃而過,只是給世人看的表像,湖心深處早已波瀾永不興。 「我不可能把他藏在心底深處,也不想把他鎖在心底深處,我知道自己很想他,所以我要大大方方地去想他。他喜歡讀各地志趣怪談,我打算踏遍天下山河,將各地好聽的、奇怪的故事和傳說都記下來,以後講給他聽;我還會去搜尋菜式,也許十年、二十年後,你能在京城看見我寫的菜譜;我在學醫時,曾對師父發過誓,不會辜負師父的醫術,所以我會用我的醫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們不都要我忘記那些不好的事情,重新開始嗎?現在我真的下定決心忘記了,我要忘記所有的人和事,只記住我和陵哥哥之間的事情。你若真想我重新開始,就放我自由,讓我走吧!你若跟著我,我總會不經意地想起你和霍成君灌我藥,想起你做的香屑……」雲歌深吸了口氣,再說不下去,她看向了遠處的悠悠白雲,好一會兒後,輕聲說道,「千山萬水中,我一定能尋到我的寧靜。」 雲歌說完,小步跑著跳上了船,江邊的風吹得她烏髮飛揚,衣裙沙沙作響。 孟玨臉色煞白,如同石雕,呆呆地立著。 他一直盼望著她的釋懷,她也終於準備遺忘過去、重新開始,可是他從沒有想到,她的遺忘就是從他開始。 她是他心頭的溫暖、舌尖的百味。他原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但卻尋到了,曾經以為只要自己不放手,就永不會失去,可是,原來他只能看著她一點點地從他的生命淡出。 這次的離去,她沒有說再會,因為她永不會再與他相會,她只想和劉弗陵一起安靜地走完餘生。 雲歌毫未留戀地向他揮了揮手,側身對於安說了句話,于安將船蕩了出去。 長天浩瀚,江面遼闊。遠處,數峰青山隱隱,白雲悠悠;近處,江面波光粼粼,蒹葭蒼蒼;中間是淼淼綠波,點點白鶴。雲歌一身綠裙,立在烏篷船頭,與飛翔的仙鶴一起,向著雲海深處駛去。 船越去越小,人影也越來越淡。 一陣風起,那一點綠影消失在了碧空盡處,只有無數隻仙鶴在藍天白雲間飛翔。 他通體寒冷,只覺得漫天漫地俱是荒涼,一眼望過去全是灰天敗地的寂寥,他猛地跑向江裡,跌跌撞撞地追著。 「雲——歌——」 天地間的悲喚,卻很快就被浩渺煙波吞噬,只有滾滾的江水在天際奔流不息,漠看著人世離合。 Chapter 20 落子勿言悔 霍光走後,劉詢就開始削減霍家的勢力,去霍成君處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絕跡于椒房殿。 霍光死後的第二年,劉詢準備妥當一切後,發動了雷霆攻勢,開始詳查許平君死因,醫婆單衍招供出與霍氏合謀,毒殺了許皇后。霍禹、霍山、霍雲被逼無奈,企圖反擊,事敗後,被劉詢以謀反罪打入天牢,霍氏一族其他人等也都獲罪伏誅。霍成君被奪去後位,貶入冷宮。當年權勢遮天、門客遍及朝野的霍家,轉眼間,就只剩了霍成君一人。 劉詢的心腹大患終被拔除乾淨,隨著霍氏的倒臺,皇權的回歸,兩個新興的權力集團隱隱浮出水面,一個是藏于暗處的宦官集團,以何小七等貼身服侍劉詢的宦官為首;一個就是劉詢親手訓練出的「黑衣軍」,他們掌握了禁軍、羽林營,甚至軍隊。表面上看起來,黑衣軍和宦官是劉詢的左膀右臂,一明一暗,應該齊心合作,可何小七總覺得黑衣人看他的眼光透著怪異,他總會不自禁地想起那幫被他活埋了的黑衣人,常常大夏天的,驚出一身冷汗。 孟玨對劉詢下一步的動作了然于胸,劉詢知道他了然於胸,他也知道劉詢知道他的了然於胸。彼此都明白他們兩個這局棋下到此,已經要圖窮匕首見,但是兩個人依舊君是明君,臣是賢臣,客氣有禮地演著戲。 孟玨在霍光病逝不久的時候,就向劉詢請求辭去官職,劉詢收下了奏章,卻沒有回答他,只是下令把一品居抄了,將老闆打人了天牢。第二日,劉詢親手訓練出的「黑衣軍』』開始查封城裡各處的當鋪,搜捕抓人。獲罪的罪名,何小七自會網羅,他現在熟讀大漢律典,對這些事情很是得心應手,一條條罪名安上去,可謂冠冕堂皇,罪名確鑿。第三日,孟玨向劉詢要回了辭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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