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二三〇


  自見到他,他就一直在笑,而且這個笑不同於他往常掛在臉上的笑,可究竟哪裡不同,雲歌又說不清楚。她沒好氣地說:「現在的情形你還能笑得出來?你就不怕沒人來救你?學鳥叫求救?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嗎?幸虧這些士兵都是粗人,懂音律的不多,否則救兵沒叫來,敵人倒出現了。」

  孟玨微笑著不說話。她在崖頂上放聲大哭,山谷又有回音,不要說他,就是幾個山嶺外的人都該聽見了,他的鳥叫本來就是叫給她聽的。

  雲歌見他只是微笑,惡狠狠地說:「劉詢派人重重包圍在外面,名義上是封山致哀,實際是怕你萬一活著,可以借著搜山殺你。你現在這個樣子,和俎上魚肉有什麼不同?」

  孟玨笑問:「霍光會來救你嗎?」

  「不知道。他的心思我拿不准,我救了劉賀,估計他的怒氣不會比劉詢少,不過他對我一直很好……」

  聽到山谷中的隱隱人語聲,雲歌立即背起孟玨,尋地方躲避。

  幸虧這個山谷已經被來回搜過五六次,這隊士兵搜查時,並不仔細,一邊咒駡著鬼天氣,一邊隨意地看了看四周,就過去了。

  等士兵走了,孟玨說:「現在有兩個方案,你任挑一個。一、霍光會救你,劉詢沒有任何理由阻撓霍光救女兒,只要霍光態度強硬,劉詢肯定會退兵,那我們就在這個山谷中等。這裡是我摔落的地方,劉詢已經派兵搜過多次,短時間內士兵肯定對此處很懈怠。二、霍光不會救你。劉詢搜不到我的屍體,以他的性格,定會再加兵力,士兵定會返來此處尋找我的蛛絲馬跡,那我們就要盡力遠離此地。我有辦法逼劉詢退兵,但需要時間,所幸山中叢林茂密,峰嶺眾多,躲躲藏藏間夠他們找的。」

  雲歌心中有很多疑問,可孟玨既說有辦法,那肯定就是有辦法。她低著頭默默想了一會兒後,抬頭看向孟玨:「我被關在天牢時,結識了一幫朋友,我一直想去謝謝他們,可一直打聽不出來自己究竟被關在哪裡,後來聽說,那一年有一個監獄發生大火,裡面的人全被燒死了。那些人是我認識的人嗎?是霍光做的嗎?」

  孟玨看到雲歌眼中濃重的哀戚,很想出言否認,將她的自責和哀傷都抹去,可是他已什麼都做不到,只能點了一下頭。

  雲歌背轉過了身子,將他背起,說道:「我們離開這裡!

  茫茫蒼林,寂寂山嵐,天地安靜得好似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雲歌沉默地背著孟玨行走在風雪中,深一腳,淺一腳,步履越來越慢,卻一直牢牢地背著他。

  雲歌對躲迷藏的遊戲很精通,一路走,一路故布疑陣。一會兒故意把反方向的樹枝折斷,營造成他們從那裡經過,掛斷了樹枝的假像;一會兒又故意拿軍刀敲打長在岔路上的樹,把樹上的雪都震落,弄成他們從那裡經過的樣子。他們本來的行跡卻都被雲歌借助不停飄落的雪自然而然地掩蓋了。

  雪一時大,一時小,到了晚上,竟然停了。

  孟玨看雲歌已經精疲力竭,說道:「找個地方休息一晚上吧!雪停了,走多遠也會留下足跡,反倒方便了他們追蹤。」

  雲歌本想找個山洞,卻沒有發現,只能找了一株大樹擋風,在背風處,鋪了厚厚一層松枝,儘量隔開雪的寒冷,又把斗篷脫下鋪在松枝上,讓孟玨坐到上面。孟玨想說話,卻被雲歌警告地盯了一眼,只得閉上嘴巴,一切聽雲歌安排。

  黑夜中,火光是太過明顯的追蹤目標,所以雲歌雖帶了火絨卻不敢生火,兩人只能靜坐在黑暗中。

  突然傳來幾聲「咕咕」叫,其實聲音很小,可因為四周太過安靜,所以顯得很大聲,雲歌一下撇過了頭。孟玨將雲歌起先給他的點心遞過去,雲歌忙抓了一把塞進嘴裡,吃了好幾口後,反應過來,驚訝地問:「你怎麼還沒有吃完?你不是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嗎?」

  孟玨微笑起來:「經歷過饑餓的人知道如何將儘量少的食物留得儘量長。有時候食物不是用來緩解饑餓,而只是用來維持著不至於餓死。」

  雲歌看著手帕中僅剩的幾口點心,再吃不下:「我夠了,剩下的歸你。」

  孟玨也未相勸,只是將手帕包好,又放進了懷中。

  雲歌默默坐了會兒,問道:「樹林裡應該會有很多動物,我們能打獵嗎?」

  孟玨笑起來:「這個時候,我們還是最好求老天不要讓我們碰見動物。大雪封山,有食物儲存的動物都不會出來,頂著風雪出來覓食的往往是餓極的虎豹。我不能行動,沒有一點自保能力,一把軍刀能幹什麼?」

  「我會做陷阱,而且我現在武功大進了,可不會像以前一樣,連桀犬都打不過。」

  孟玨微笑地凝視著她,溫和地說:「我知道。等天亮了,我們看看能不能設陷阱捉幾隻鳥。」

  「好!」雲歌的沮喪消散了幾分,身子往樹上靠了靠,閉著眼睛睡起來。太過疲憊,雖然身上寒冷,肚子餓,可還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孟玨一直凝視著她,看她睡熟了,慢慢挪動著身體,將裹在身上的狐狸斗篷扯出來,蓋在了她身上。雲歌人在夢中,咳嗽聲卻不間斷,睡得很不安穩。孟玨神情黯然,輕輕拿起她的手腕,把脈診斷,又在心中默記著她咳嗽的頻率和咳嗽的時辰。

  半夜裡,又飄起雪花來,天氣越發寒冷。

  天還未亮,雲歌就被凍醒了,睜眼一看,瞪向了孟玨。

  孟玨微笑著說:「我剛醒來,看你縮著身子,所以……不想你這麼快就醒了,倒是多此一舉了。」

  「你以後少多事!惹火了我,我就把你丟到雪裡去喂老虎!」雲歌警告完了,抓起一把雪擦臉,凍得齜牙咧嘴的,人倒是徹底清醒了。

  「我們繼續走,順便找找小動物,再順便找找山洞。我身上有火絨,有了山洞我們就可以烤肉吃了。」

  大雪好似讓所有的動物都失蹤了。

  雲歌雖然邊走邊留意,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動物的蹤跡。不過在孟玨的指點下,她爬到樹上,掏了幾個松鼠的窩,雖沒抓到松鼠,卻弄了一小堆松果和毛栗子,兩人算是吃了一頓勉強充饑的中飯。

  本來食物就少得可憐,孟玨還特意留了兩個松果不吃。雲歌問:「你留它們做什麼?」

  盂玨微笑著將松果收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雲歌想了想,明白過來,猛地敲了下自己腦袋,氣鼓鼓地背起孟玨就走。

  孟玨笑著說:「你沒想到,不是你笨,誰第一次就會呢?我也是為了生存,才慢慢學會的。」

  雲歌默默地走了好一會兒,突然問:「你小時候常常要這樣去尋找食物嗎?連松鼠的食物都……都吃?」

  孟玨雲淡風輕地說:「就一段時間。」

  雲歌走過荒漠,走過草原,爬過雪山,翻過峻嶺,對她而言,野外的世界熟悉親切、充滿樂趣。可現在才知道她並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殘酷世界,在父母兄長的照顧下,所有的殘酷都被他們遮去,她只看見了好玩有趣的一面。

  經過一處已經乾枯的矮灌木叢時,孟玨突然貼在雲歌耳畔小聲說:「停,慢慢地趴下去。」

  雲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全身緊張,屏息靜氣地緩緩蹲下,伏在了雪地上。

  孟玨將備好的松子一粒粒地扔了出去,由遠及近,然後他向雲歌做了個鉤手的姿勢,示意她靠近他。雲歌忙把頭湊過去,以為他要說什麼,他卻伸手去摘她耳朵上的玉石墜子,雲歌立即反應過來,忙把另一隻也摘下,遞給孟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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