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二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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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玨的話沒頭沒尾,劉爽卻很明白,回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有一日給我糕點吃,我就吃了。太皇太后卻很不高興,要我發誓,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喝和吃任何娘娘給的東西,後來我告訴了娘,娘還親手繡了一雙鞋給太皇太后。」 孟玨倒也沒顯得多驚訝,微微點了下頭,說:「今天的事情不要再提起了,明天去給太皇太后磕頭請安時,記得要多磕一個。」 劉爽沒聽懂孟玨的話,只隨口「嗯」了一聲,跑到桌前,打開竹簡開始誦書。 半夜裡,劉夷正睡得香甜時,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忙爬到窗戶前,只看母后正匆匆整理衣裝,一個侍女跪在殿門外邊哭邊奏:「長使娘娘晚上睡下時還好好的,可半夜裡突然就嚷肚子疼,現在流血不止。」 「皇上可知道了?」 「皇上在昭陽殿。昭陽殿的總管說皇上已經歇息,不准奴婢入內驚擾。」侍女說著又開始給母后磕頭,「奴婢求皇后娘娘救長使娘娘一命,奴婢願意來生做牛做馬……」 母后打斷了她的話:「趕緊回去守著公孫長使,別在這裡說胡話。」又對富裕說,「傳本宮旨意,命太醫立即進宮,若有怠慢的,本宮嚴懲!」富裕轉身要吩咐底下人去宣旨,母后嚴厲地說,「你親自去辦!」 富裕應了聲「是」,撒開雙腿就跑出了椒房殿。 母后吩咐完一切後,帶著人趕去玉堂殿。椒房殿安靜下來,只幾個守夜宮女立在殿門前,小聲說著什麼。 劉爽縮回榻上,拉起被子蒙住了頭。 清晨,未等母后來喚他起床,他就洗漱停當,出了椒房殿。先去長樂宮給太皇太后問安。太皇太后還未起身,他就在殿外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頭,惹得已經熟稔的橙兒掩著嘴偷笑:「殿下今日的頭磕得可真實誠!」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笑著回嘴,一骨碌爬起來,跑去了石渠閣,翻開孟玨佈置給他的功課,大聲地朗誦著:「子日:『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子日:『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子日:『苟志於仁矣,無惡也。』子日:『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子日:『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子日……」 在一遍又一遍的反復誦讀中,在一個又一個的「子日」中,他努力尋找著可以相信和追求的東西。 「先生?」 劉爽亟亟擦去眼角的淚,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師傅不知何時到的,沒有叫他,只靜立在窗下,聽著他的誦書聲。 孟玨好似什麼都沒有看到,微笑著說:「今日我們不做書籍上的功課,我們去爬山,看看書籍外的風光。」 「好。」 劉熒掩好書,跟在孟玨身後,亦步亦趨。當爬到山頂,劉夷終於沒有忍住地問:「先生,父皇聰明嗎?」 「很聰明。」 「父皇……父皇會像書籍上的皇帝那樣很喜歡很寵愛一個妃子嗎?」 「不會。」 聽到先生絕對肯定的語氣,劉夷如釋重負。小小年紀,竟然眺望著遠方長長地噓了口氣。 Chapter 11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 雲歌接到許平君傳召時,正對著醫書背草藥的藥性。想著許平君找她應該和公孫長使、張良人的事有關,忙將手頭的藥草放下,趕進宮中。 許平君見到她,露了笑意,不過只在唇角一轉,很快就淡了:「有個人想見你,卻又不方便直接找你,所以請我幫忙,你肯見她嗎?」 「誰?」 「太皇太后。」 雲歌低垂著眉目,看不清楚神情,只有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她無事不會找我的,姐姐帶我去吧!」 許平君見她答應了,牽著她的手,並肩向長樂宮行去。許平君的面容清靜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完全不似她往日的性格。 雲歌輕聲問:「公孫長使的事情是張良人做的嗎?」 許平君淡笑:「不管她做沒做都無所謂。皇上立意要壓下此事,根本不會去徹查,禦廚和所有牽涉在內的人都已被秘密處死。」 雲歌只有沉默,對劉詢的處理方法,她雖然早已猜出幾分,可真聽到後仍不免心寒。張良人身後有右將軍張安世和整個張氏,劉詢不能失去張氏,可那個無辜的孩子呢? 長樂宮已到,橙兒和六順正在殿門口張望,看到她們,歡喜地迎上來。六順給皇后請完安後,竟失禮地問雲歌:「姑娘,你還好嗎?」 雲歌微笑著,十分平靜地說:「以後叫孟夫人。我很好。」 六順忙跪下要賠罪,雲歌卻理都沒有理他,徑直走進了大殿。 上官小妹立在殿內,身上披著件厚厚的織錦披風,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許平君有些詫異,她不是要見雲歌嗎? 「你們來得不巧,哀家要出去走走,改日再來請安吧!」 許平君反應過來,恭敬地說:「兒臣正好有空,不如讓兒臣隨侍左右,兒臣雖然笨手笨腳,不過總比宮女盡心。」 上官小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出了殿門。許平君忙小步跟上,雲歌低頭隨在她們身後。上官小妹轉了幾個圈子後,出了長樂宮,看方向似乎想去建章宮,許平君和雲歌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麼,只能一直默默跟隨。 六順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她們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宮女、宦官。等行到建章宮深處的~處院落前,上官小妹停了腳步,說道:「我不方便過去,雲歌,你想辦法進去看一眼。」 雲歌看侍衛環繞,守衛森嚴,不解地想了會兒,猛地明白過來,對許平君細聲求道:「姐姐,要麻煩你了。」 許平君道:「他是你的故人,也是我的故人,一起進去吧!」 守衛見皇后親臨,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攔,猶豫問,許平君已走進了院子。 四月正在院中的梧桐樹下掃落葉,抬頭看到來人,手中的笤帚掉到地上,激起一陣輕塵。 「大公子在哪裡?」雲歌問。 四月神情黯然,指了指身後的屋子。 許平君和雲歌推開木門,刺鼻的酒氣混著酸黴味撲面而來。 屋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罈,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一個長髮散亂的男子正抱著一個木匣子呼呼大睡,身上穿的似乎是一件紫袍,卻已經被酒漬、油膩染得看不出本來的樣子,皺巴巴地團在身上。臉上野草一般的胡髯和長髮糾纏在一起,壓根看不清楚五官,只覺得污穢醜陋不堪,令人避之都唯恐不及。 許平君叫:「大公子!大公子!劉賀!劉賀……」 緊抱著木匣的人身子微動了動,喃喃自語:「紅……紅……」忽然笑起來,大呼一聲:「二弟,這是我們的喜酒,再幹一杯!」 雲歌猛地轉身出了門,仰頭望天,一口口地大吸著氣。 許平君扶著門框,似有些站不穩,那個倜儻風流的男兒怎麼成了這副模樣?半晌後,她才定下心神,問四月:「你怎麼可以讓他醉成這樣?」 四月盯著許平君冷笑起來,一面笑著,一面快步在院子裡走了一圈:「他除了醉酒,還能做什麼?難道清醒地散步嗎?一天散一千遍?一年該散多少遍?」她說話的工夫,整個院子就被她走了個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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