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二〇二


  七叫八嚷中,幾個僕人又是給霍光順氣,又是燒艾草給霍光嗅。

  霍光的氣息略微平順,人卻遲遲不能回神,似乎在發呆,又似乎在思索。半晌後,他對霍禹吩咐:「不許再追那個人了,也不許對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想了想,他又吩咐:「回去後,把今天的侍衛全都安排到邊疆參軍。」

  霍禹雖心中不解,卻不敢發問,只能連連應「是」。

  雲歌是三月見過的最聽話也最冷漠的病人。

  不管多苦的藥,只要端到她面前,她肯定一口喝盡,不管多疼的針灸,她都能毫不皺眉的忍下來。

  可是,別的事情上,不管花費多少心思,她都視若無睹。

  她對所有人都很冷淡。那種冷淡,不是居高臨下的傲慢,而是小心翼翼的戒備。

  三月想起她以前眼神中純淨的笑意時,會覺得很心酸,也終於能體會到幾分公子的心境。連她這個旁觀者都如此,當事人的心中滋味只怕絕非「心酸」二字能道明。

  冬日的天黑得早,所以晚膳也用得早。

  三月服侍雲歌用完飯,收拾了餐具出來,卻看淡青的冥光中,兩個人立在院子裡,一個黑紗遮面的女子,一個背光而立的男子。

  三月自恃武功不弱,可這兩個人何時進入院子,又在這裡站了多久,她竟一無所覺。更何況,雲歌住的地方,二師兄和五師弟輪班帶人守護,這兩人竟能不驚動任何人,就站在了院中。

  她謹慎地後退了一步,用力將餐具砸向地面,「來人!」

  男子好似有些不耐煩,大步向屋內行去。

  三月想攔,一根鞭子,悠忽而至,鞭尾幾探,已將她去路全部封死。她看到男子進了屋,又聽到屋內傳來雲歌的驚叫聲,急得要哭出來。如果雲歌再有意外,她如何向公子交待?

  黑衣女子看到她的樣子,輕聲說:「從你準備晚膳時,我就跟在你身後,看得出來,你對我家小姐很費心照顧,多謝你!」

  隨著她的話語,她手中的鞭子漸漸慢了下來,三月恍惚了一瞬,終於明白了女子話裡的意思,「雲歌是你家小姐?」

  八月、九月匆匆跑進來,看到三月被人襲擊,二話不說就左右攻向黑衣女子。出手就是殺招,三月大駭,對黑衣女子叫道:「小心!」

  剛跨進院子的孟玨,卻是叫道:「竹姑娘,手下留情!」

  阿竹袖中的彎刀收了回去,人斜斜飛開,三月替她擋下了八月的劍招,九月的雙刺被孟玨匆忙間扔過來的一塊玉珮砸到了地上。

  阿竹向孟玨行了一禮,「見過孟公子。」

  孟玨作揖回了一禮,「多年未見,你一切可好?幾時到的長安?」

  「很好。中午剛到。」

  孟玨看向屋子,「曜也來了嗎?」

  阿竹解釋道:「雲歌要被砍頭的告示貼到了敦煌郡,知情人就立即趕來向三少爺通報消息,不是我們不信任孟公子,實在是兄妹連心,沒有辦法不擔心,請孟公子見諒。」

  孟玨神情黯淡,向阿竹作揖,「哪裡敢怪罪?當年曾在雲歌雙親面前許諾過照顧她,不想照顧成了這樣,該是我向你們賠罪。」

  阿竹側身避開,溫和地說:「我相信公子已經盡力,只是……我家少爺的脾氣,還望公子看在雲歌兒的份上勿往心裡去。」

  孟玨點了點頭。

  「我們剛到長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雲歌究竟做了什麼要被砍頭?」

  孟玨沒有回答,半晌後,才說:「如果雲歌想說,她會自己告訴你們。」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走向了屋子,到了門口,卻再不往前。

  這幾日,如木偶人一般的雲歌,終於有了幾分人氣,低頭而坐,眼淚一顆顆地滴到被上。坐在榻側的男子,盯著雲歌,劍眉深鎖,似乎很生氣。

  兄妹兩人,一個只是坐著,一個只是垂淚,大半晌都一句話不說。

  以男子的寡言少語也終於受不了了,「雲歌兒,你啞巴了?我問究竟誰欺負你,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哪裡來的這麼多眼淚?」

  雲歌仍只是沉默地掉眼淚。

  雲歌自小是個話簍子,沒人搭理都能自己和自己嘀咕半日,幾曾沉默過?男子又是心疼,又是氣悶,平生第一次放軟了聲音說話,「誰欺負了你,你告訴哥哥,我幫你有仇的報仇,有怨的解怨,好不好?收拾完了他們,就帶你回家,你想要什麼,我都幫你去尋,你想要去哪裡玩,我也都陪你去。」

  沒想到雲歌的眼淚不但沒有停,反倒一下撲到他懷裡,嗚嗚地哭起來。

  三哥有些無措,雲歌兒只在二哥面前會如此,在他面前一貫嘴硬調皮,他身子僵硬,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一會後,才學著二哥的樣子,輕拍著雲歌的背,只是做來極不習慣,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他看向站在門口的孟玨,孟玨抱拳一禮,他卻只微挑了挑唇角,眼中全是不屑的譏諷。

  孟玨淡淡一笑,好似淡然自若,實際全身都在戒備,只要雲歌的手指指向他,下一瞬到的肯定就是她三哥的刀鋒。

  雲歌哭了會兒,慢慢收了淚,靠在三哥的肩頭問:「我還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爹呢?娘呢?二哥呢?你們怎麼都不來看我?」如果三哥能早點到,也許一切……

  雲歌說著話,眼睛裡面又有了淚光。

  這丫頭把砍頭當家族聚會嗎?三哥微蹙了蹙眉,沒有回答。

  阿竹回道:「老爺和夫人還不知道,去年他們從吐蕃回來時,路經達阪山,碰上雪崩……」

  「什麼?」雲歌現在如驚弓之鳥,一點刺激,就臉色煞白。

  阿竹忙道:「老爺和夫人性命無憂,只是人被困在了山谷中,一時半會兒出不來,怕是要等到春天,待雪化一些,才能設法出來。」

  「那,那……」

  「小姐不用擔心,三少爺會把食物、衣服都準備好,雕兒會把東西都帶進山谷。」

  三哥蹙著眉說:「你別閑操心!我看爹把那當成世外仙居了,竟然命我送毛筆和大食的地毯進去,還指定毛筆要用羊脖子上的毛做,地毯要大菊花樣式的。」

  「二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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