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一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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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玨用盡了方法,都不能止住雲歌的血,他猛地拔出了所有穴位上的金針,抓著她肩膀搖起來,「雲歌,你聽著,孩子已經死了!不管你肯不肯醒來,孩子都已經死了!你不要以為你一直睡著,就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孩子死了!是被我殺死的!你不是恨我嗎?那就來恨!你若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便宜了我?」 許平君沖過來攔他,「你瘋了?不要再刺激她!」 孟玨一掌就推開了許平君,他俯在雲歌耳旁,一遍遍地說:「孩子已經死了!孩子已經死了!孩子已經死了!孩子已經死了!……」 三月聽到響動,跑了進來,看到許平君摔在地上,忙去扶她。許平君滿面是淚,握著三月的胳膊,哭求道:「你趕快去攔住孟玨,他瘋了!他會逼死雲歌的!」 孟玨的聲音忽地停住。 他臂彎中的雲歌,如一個殘破的布偶,沒有任何生氣。原本交握、放在腹前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軟軟地垂落。緊閉的眼睛中,沁出了兩顆淚珠,沿著眼角,慢悠悠地落在了孟玨袖上。 三月喜悅地叫:「雲姑娘醒了!」 許平君搖了搖頭,雲歌只是從一個美夢中醒來了,如今她又進入了一個噩夢。 孟玨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了枕上,唇貼在她耳畔,一字字地說:「你努力活下來!我等著你醒來後的仇恨!」 「她能醒來嗎?」許平君望著雲歌裙上的鮮紅,沒有任何信心。 孟玨冷漠地說:「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仇恨的力量。」 Chapter 6 天山月依舊,不照去年人 雖然劉詢不是霍光的第一人選,但霍光對現在的一切還算滿意。在登基日,劉詢當著滿朝官員,盛讚他賢良。登基後,不管大事、小事,劉詢都會事先徵詢他的意見。在兩人的協商下,關中十萬大軍整軍待發,準備給進犯的匈奴迎頭痛擊,霍成君入宮的吉日也已選定,可是在西域問題上,因為一個無名無望的人,兩人之間卻有了暗藏的分歧。 蕭望之,東海蘭陵人,一個普通的農家子弟,少年時勤奮好學,經綸滿腹,才名在外,長史丙吉將他舉薦給霍光,霍光專門召見了他,聽聞他經史子集,都能對答如流,的確才華出眾,頗得霍光賞識,按理說他應該官運亨通才對,可因為在小事上忤逆了霍光,從此地位一落千丈、鬱鬱不得志。 劉詢登基後,聽聞此人,生了興趣,命他覲見,交談後發現果如外面傳聞,經綸滿腹,才華出眾,當即決定重用蕭望之。當然,劉詢還有另一重更重要的考慮,此人因為得罪過霍光,被霍光貶抑得多年難得志,必定對霍光有積怨,而自己此時缺的就是這種不畏懼霍光權勢,絕不會被霍光拉攏的有智之士。 在西域問題上,劉詢表現得不想捲入烏孫國的內亂,更不想動兵。雖然在霍光的一再說服下,勉強答應了霍光出兵暗助烏孫,但是他打算派蕭望之作為漢朝特使,隨軍同行。霍光激烈反對,劉詢雖然不和霍光當面發生衝突,但是霍光一日反對蕭望之,他就一日不理會烏孫的戰亂。再加上,朝堂內本來就有不少反戰派的儒生,認為國家剛剛安穩,更應該休養生息,實不該為了一個西域國家的內亂大動兵戈、勞民傷財,劉詢十分欣賞他們的觀點,自然順應著眾位儒生的諫言,按兵不動。 烏孫局勢迫在眉睫,霍光無奈下,只得做了退讓,接受蕭望之為特使。在霍光退了一步的情況下,劉詢也做了更大的退步,答應了霍光的要求,出兵西域。兩方第一回合的鬥爭,看上去還是霍光占了上風,逼得不願意動兵的皇帝都動了兵,但是,霍光卻高興不起來。 霍成君私下裡勸解霍光:「爹,皇上只不過命蕭望之去做特使,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官職,爹爹何必為此不開心?霍家的敵人少他一人不少,多他一人也不多!」 霍光苦笑:「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樣,認為我沒有重用他,是因為他在小事上忤逆了我?你爹爹是如此心胸狹隘的人嗎?」 霍成君呐呐地說:「女兒錯了!難道別有隱情?」 「蕭望之是人才,不要說經史子集,就是兵法律典,他都能倒背如流,也許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能考倒他,皇上一見他,驚為鴻儒,一點不奇怪,我當年也是這般反應。」 「此人竟然如此有才華?」霍成君驚異。 「我當時心生敬仰,立即將他留在身邊,決定歷練一番後,委以重任,但是時間長了,卻慢慢發現此人原來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而且他外表清高自詡、目下無塵,骨子裡卻好名重權,還一點都不肯承認。」霍光淡笑,「朝堂不但不是個纖塵不染的潔淨地,反而是個污穢重重的肮髒地,只有兩種人可以在這樣的地方成就功業,一種是心性堅貞,無欲而剛的人,這種人如白蓮,身在污泥,卻絲毫不染,雖然結局常常會很悲慘,但是卻會留芳千古;還有一種人則心思通明,表面上處事圓滑、手段狡詐,內心自有自己的行事原則,這種人像泥鰍,身在污泥中,卻絲毫不被污泥所阻,反倒來去自如,甚至化污泥為己用,是匡扶社稷,治理國家的大才。像蕭望之這樣的人覺得自己是前者,可是他的清高自詡下深藏的是懦弱貪婪,治國一定會誤事。我阻止皇上重用他,怕的是他誤了國家,皇上卻以為我是害怕這般有」才華「的人將來會制衡住我。」霍光的目中全是憂慮,再加上過早蒼白的頭髮,讓人覺得他顯得越發老了。 霍成君聽得發愣,看著面前的父親,心底的感覺很奇怪,每一次,當她以為她已經看明白了父親時,就會發現,還是沒有看明白。父親究竟是狠毒,還是善良?究竟是忠臣,還是奸臣?究竟是重情義,還是性涼薄?究竟是貪戀榮華的權臣,還是心性堅忍的智者? 父親是第二種人嗎?她小聲地說:「父親,你忘記說第二種人的結局了。」 「第二種人的結局?」霍光溫和地凝視著女兒,笑了,很久後,他眺望著遠處說:「有的能全身而退、有的被粉身碎骨,不過,我想他們並不在乎,只要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結局如何,他們不關心。」 *** 一大清早,霍光就領著霍禹、霍山、霍雲和霍成君去長安城外的霍氏宗祠,祭奠先祖牌位。 非節慶、非清明、非親人忌日,霍光的舉動在外人眼中未免奇怪,不過霍禹他們早就習慣。自小到大的記憶中,父親高興時,會來宗祠,不高興時,也會來宗祠。宗祠裡烏黑厚重的木門,氤氳繚繞的香火,似乎可以讓父親一切的心緒都平靜。 他們只是猜不透,父親這次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朝堂上的一切都很順利,按理說應該是高興的,但青煙繚繞下父親的面容,卻有辨不分明的愁鬱。看似在笑,可瞧仔細了總覺得笑下背負了太多東西,連一貫鎮定從容的父親似乎也覺得難以負荷。 祭奠了祖先牌位,一行人到廂房休息。 因為不是正式的祭奠,霍光自己雖不吃葷腥,但並不禁子侄食用,所以霍山聽說剛從山中打了一隻鹿,忙命人架爐烤肉。 兩個丫頭挽著袖子,拿著鐵箸翻烤鹿肉,兩個婆子在一旁煨酒。霍禹、霍山、霍雲圍著爐子,邊吃酒,邊說笑。霍光倚在暖榻上,一邊啜著清茶,一邊聽著後輩們的笑語。霍成君嫌煙火味重,所以遠離了爐子,坐在霍光下首。她手中把玩著個酒盅,默默沉思,酒冷多時,她都沒有察覺。 「成君,你在想什麼?」霍光問。 霍成君臉色有些蒼白,往霍光身邊坐了下,輕聲說:「爹爹,就這樣放過雲歌了嗎?」 女兒的執念竟如此重!霍光暗歎了口氣,「雲歌現在無足輕重,如今朝中局勢不明,沒有必要為了她,和孟玨勢不兩立。」 霍禹捕捉到「孟玨」二字,立即揮手讓丫鬟、婆子們都退下。 霍山卻理解錯了霍禹的意思,笑拿起鐵箸,夾起鹿肉來烤,「其實這東西要自己動手烤來吃,才有意思。」 霍雲給自己倒了杯熱酒,狀似沒有留意,實際卻是凝神細聽。 霍禹說道:「爹,孟玨是我們的敵人,本就勢不兩立,越早除掉他越好。」 霍光淡笑,「雲兒,你說雲歌是從長安城郊的農家中搜出,你們知道雲歌之前被誰囚禁著嗎?」 霍雲的手猛地一顫,酒全灑到了衣袖上,幸虧恰好霍山急匆匆吃了口鹿肉,被燙到了舌頭,大呼小叫起來,把眾人的注意都引了過去。 霍雲趁機把酒杯擱下,偷偷瞟了眼霍成君,大大咧咧地說:「被人囚禁?不是劉弗陵安排雲歌藏在那裡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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