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一三四


  劉弗陵此時才真正了然,原來雲歌當時沒有一句廢話,她的每個動作、每句話都在擾亂阿麗雅心神,等雲歌提出文鬥時,阿麗雅才會很容易接受。

  劉弗陵捏了捏雲歌鼻子,動作中有寵溺,有驕傲:「看來我該謝謝阿麗雅的意中人,他無意中幫了漢人一個大忙。」

  雲歌的笑有點僵,呵呵乾笑了兩聲:「這事,你知我知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若讓我三哥知道我搗鼓女子去追他,定會把我……」雲歌做了個怕怕的表情。

  劉弗陵幾分詫異、幾分好笑:「阿麗雅的意中人是你三哥?原來你早知道她。」

  「不是,不是,我是近處看到阿麗雅才知道,你看到她手腕上戴的鐲子了嗎?掛著個小小的銀狼面具,和我三哥戴的面具一模一樣。你說一個女孩子貼身帶著我三哥的面具,能有什麼意思?」雲歌樂不可支,笑出了聲,「三哥要鬱悶了……哎呀!」

  牽動了傷口,雲歌疼得眼睛、鼻子皺成一團。

  人,果然不能太得意忘形!

  劉弗陵忙道:「不許再笑了。」

  雲歌齜牙咧嘴地說:「我心裡開心,忍不住嘛!你快給我講點不高興的事情聽,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長安?越快越好!我真想傷一好,就和你離開長安。」

  劉弗陵肅容,想嚴肅一點,可是眼睛裡面仍是星星點點快樂的星芒:「沒有那麼快,不過我想一年之內肯定可以離開。」

  「我看大哥很好,嗯……大公子除了有點花花眼,好像也不錯,傳給他們中的誰都應該不錯的。為什麼還需要那麼長時間去選擇?怕朝廷裡面的官員反對嗎?還是怕藩王不服?」

  「雲歌,我也很想快一點離開長安,可是……」劉弗陵神情嚴肅了起來,「你記得大殿上,陪著劉病已唱歌的那些人嗎?我不在乎朝廷百官如何反應,更不會在乎藩王的意思,但是我在乎他們。」

  雲歌點了點頭:「嗯。」

  「讓克爾嗒嗒畏懼的不是劉病已,更不是大殿上的文官武將,而是劉病已身後會慷然高歌的大漢百姓。他們辛勤勞作,交賦稅養活百官和軍隊,他們參軍打仗,用自己的生命擊退夷族,可他們希冀的不過是溫飽和平安。我在位一日,就要保護他們一日。現在我自私地想逃離自己的責任,那我一定要保證把這個位置太太平平地傳給一個能保護他們的人。如果因為我的大意,引發皇位之爭的兵戈,禍及民間百姓,我永不能原諒自己。」

  雲歌握住了劉弗陵的手:「我明白了,我會耐心等待。你放心,我覺得不管是大哥,還是大公子,都肯定會保護好他們。」

  劉弗陵笑道:「劉賀,我比較瞭解,他的志向才學都沒有問題,可他一貫裝糊塗,裝得我實在看不出來他行事的手段和風格,需要再仔細觀察。劉病已心性更複雜,也需要仔細觀察一段時間。」

  ***

  雖然新年宴席出了意外,可在劉弗陵和霍光的心照不宣下,知道的人很有限。只一批禁軍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雲歌的意外似乎像其他無數宮廷陰謀一樣,黑暗中發生,黑暗中消失,連清晨的第一線陽光都未見到,已經在眾人的睡夢背後泯滅。

  可實際上,卻是各方都因為這個意外,開始重新佈局落子。各方都有了新的計劃,未再輕動,這反倒讓眾人過了一個極其安穩的新年。

  雲歌午睡醒來,看到劉弗陵在榻側看東西,眉宇輕皺。

  聽到響動,劉弗陵的眉頭展開,把手中的東西放到一邊,扶雲歌起來。

  雲歌隨手拿起劉弗陵剛才看的東西,是官員代擬的宣昌邑王劉賀進長安覲見的聖旨,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官面話。

  雲歌笑問:「你打算把劉賀召到京城來仔細觀察?」

  「不僅僅是觀察,有些東西,從現在開始就需要慢慢教他們做了。我三四歲的時候,父皇已經教我如何看奏章,如何領會字句背後的意思了。」

  抹茶在簾外輕稟了一聲,端了藥進來,動作極其小心翼翼,雲歌知她還在內疚自責,一時間難好,只能無奈一笑。

  劉弗陵拿過聖旨放到一邊,從抹茶手中接過湯藥,親自服侍雲歌喝藥。

  劉弗陵喂雲歌吃完藥,拿了水,與她漱口:「不過還不知道他肯不肯來。皇帝和藩王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一方面,藩王宗親和皇上的利益一致,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更是劉氏的天下,如果皇帝的位置被人搶了,是整個劉姓失去天下。藩王宗親的存在是對朝中文臣武將的震懾,讓眾人明白,皇室人才濟濟,即使皇上沒了,也輪不到他們;另一方面,皇帝要時時刻刻提防藩王的其他心思,防止他們和大臣勾結。當然,藩王也在時時刻刻提防皇帝,有異心的要提防,沒有異心也要提防,因為有沒有異心不是自己說了算,而是皇帝是否相信你。史上不乏,忠心藩王被疑心皇帝殺害或者逼反的例子。」

  一道詔書都這麼多事?雲歌鬱悶:「你覺得劉賀不會相信你?他會找托詞,拒接聖旨,不進長安?甚至被你這詔書嚇得起異心?」

  劉弗陵頷首:「沒有人會相信皇帝,何況他所處的位置。這天下,也只得你信我。」

  「那我們怎麼辦?」

  劉弗陵笑道:「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總會想出辦法解決的。你要操心的是如何養好身體。」

  劉弗陵不想再談正事,和雲歌說起上元佳節快到,宮裡和民間都會有慶典,問她喜歡什麼樣子的燈。

  雲歌突然說:「我想上元佳節出宮一趟,一則看燈,二則……二則,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去見孟玨一面,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我從沒有介意你見他,有的只是緊張。」劉弗陵的手從雲歌鬢邊撫過,溫和地說,「有人與我一樣慧眼識寶珠,更多的大概是惺惺惜惺惺,何況他還是個值得敬重的人。」

  雲歌被劉弗陵說得不好意思,紅著臉撇過了頭,心中是歡喜、酸澀交雜。陵哥哥把她視作寶貝,珍而重之還覺不夠,以為別人都和他一樣。孟玨可未把她當過什麼寶珠,頂多是能得他青睞的幾個珠子中的一個而已。

  劉弗陵說:「雲歌,孟玨是個精明人,和他說話的時候,稍微留點心。皇位禪讓,事關重大,一日未作最後決定,一點口風都不能露,否則禍起蕭牆,後患無窮。」

  雲歌點頭:「我明白。」

  現在的局面是一個微妙的均衡,也許一滴水的力量就可以打破,何況皇位這掌控天下蒼生的力量?

  不說朝廷臣子,就只劉賀和劉病已,他們現在都不存他想,才能一個做糊塗藩王,一個想盡心輔佐皇上,以圖有朝一日恢復宗室之名。若一旦得知有機會名正言順取得帝位,他們還能安安靜靜嗎?也許彼此間的爭鬥會比皇子奪位更激烈。

  長安城中,最後的這段路,也許會成為他人生中最難走的路。

  劉弗陵凝視著雲歌:「雲歌,不如你先回家,等事定後,我去找你。」

  雲歌皺眉瞪眼:「你想都不要想!我就要待在這裡!」

  劉弗陵耐心解釋:「我不是不想你陪著我,只是以後恐怕風波迭起……」

  雲歌嘴巴癟了起來:「陵哥哥,我們第一次分別,用了多少年才重逢?我不想再數著日子等待,不管風波水波,反正我不想和你分開。你要敢趕我走,我就再不理你!」

  劉弗陵沉默。

  雲歌拉住他的手搖來搖去,癟著嘴,一臉可憐,漆黑的眼睛裡卻全是固執。

  劉弗陵歎息:「你怎麼還是這樣?你還有傷,快別搖了,我答應你就是。」

  雲歌變臉比翻書快,瞬時已經喜笑顏開:「幸虧你對我比小時候好一點了,不然我好可憐。」

  「才好一點?」劉弗陵面無表情地淡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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