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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許平君並肩站到劉病已身側,握住劉病已緊攥成拳頭的手,微笑道:「妾身曾見過這位公子一面。」

  劉弗陵對許平君微微一點頭:「上次走得匆忙,還未謝謝夫人指點之誼。」

  許平君笑說:「公子太客氣了,公子既是雲歌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們的朋友。」說完,看向雲歌,等著她的那個許久還未說出口的名字。

  雲歌心虛地對許平君一笑:「他是……是我的……陵哥哥。」

  許平君一怔,還有這樣介紹人的?一個大男人,無姓無名,又不是見不得人!劉弗陵卻是眼中帶了暖意,對許平君說:「在下恰好也姓劉,與尊夫同姓。」

  劉病已剛見到劉弗陵時的震驚已去,慢慢冷靜下來,明白劉弗陵既然已經知道他的存在,想要他的命,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他的任何舉動不過是以卵擊石,不如索性大大方方應對。

  只是……他看了眼許平君和炕上的孩子……只是對不住她們,終是把她們拖進了一個危機重重的世界。

  劉病已笑著向劉弗陵作了一揖,先穿好了鞋子,又讓許平君去簡單置辦一點酒菜,擺好幾案,請劉弗陵和雲歌坐到炕上。

  火炕燒得十分暖和,劉弗陵和雲歌穿著大氅,都有些熱。劉弗陵伸手要替雲歌解開大氅,雲歌笑著閃身躲開:「我自己來,你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劉病已看著劉弗陵和雲歌,心內詫異、震驚、不解,各種滋味都有。

  雲歌脫掉大氅,踢掉鞋子,爬到炕裡頭,伏在劉病已的兒子跟前看。小兒沉睡未醒,小手團成拳頭時不時還伸一下,雲歌看得咯咯笑起來,在小孩臉上親了下:「我是你姑姑,知道不知道?要叫姑姑的哦!」

  許平君端著酒出來,一邊佈置酒菜,一邊說:「離說話還早著呢!你和病已都是聰明人辦糊塗事,他也整天對著孩子說」叫爹「,也不想想孩子若真的現在就會叫爹,還不嚇死人?」

  劉弗陵忽然說:「把孩子抱過來,讓我看看。」

  雲歌笑著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湊到劉弗陵身邊,讓他看。劉病已目不轉睛地盯著劉弗陵。

  劉弗陵低頭看了會兒孩子,解下隨身帶著的一個合歡佩,放在孩子的小被子裡:「來得匆忙,未帶見面禮,這個就聊表心意。」

  許平君知道此人身上的東西肯定不是凡品,不敢收,趕忙推辭。

  劉弗陵笑對劉病已說:「算來,我還是這孩子的長輩,這禮沒什麼收不得的。」

  劉病已從雲歌手裡接過孩子,交給許平君:「我代虎兒謝過……謝過公子。」

  雲歌笑問:「虎兒是小名嗎?大名叫什麼?」

  許平君說:「還沒有想好,就一直叫著小名了。」

  劉病已忽地對劉弗陵說:「請公子給小兒賜個名字。」說完,心內緊張萬分,面上卻無所謂地笑看著劉弗陵。

  雲歌瞅了瞅劉病已,又看了看劉弗陵,沒有說話。

  劉弗陵沉吟了會兒,對劉病已說道:「今日隨手剛翻了《逸周書》,頗喜『奭』字,就用其做名如何?」

  雲歌側頭思索:「劉奭?」

  許平君忙把沙盤遞給雲歌,小聲問:「雲歌,怎麼寫?」

  雲歌有意外的驚喜,笑問:「姐姐在學字?」

  雲歌一筆一畫,仔細寫給了許平君,許平君忙用心記下,一時也不知道好不好,只覺得字很生僻,他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用如此生僻的字,只怕到時候能叫得出來的人都不多。

  劉病已聽到劉弗陵起的名字,心內如吃了定心丸,對孩子的擔心散去,很恭敬地站起來,對劉弗陵行禮:「謝公子賜名。」

  許平君看劉病已好像十分中意這個名字,也忙抱著孩子對劉弗陵行禮作謝。

  劉弗陵只微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看到炕上的竹簡,他問劉病已:「《史記》中最喜歡哪一節?」

  劉病已猶豫了下,說:「近來最喜讀先皇年輕時的經歷。」

  劉弗陵輕頷了下首,靜靜打量著屋子四周。

  劉弗陵不說話,劉病已也不開口。

  許平君覺得今天晚上的劉病已大異于平時,知道事情有古怪,更不敢隨便說話。

  雲歌沒理會他們,自低著頭看虎兒玩,時不時湊到虎兒臉上親一下。

  這個家並不富裕,但因為有一個巧手主婦,所以十分溫暖。

  劉弗陵從屋子內的一桌一椅看過,最後目光落回了劉病已身上。

  劉病已身上披著的舊棉襖顯然有些年頭,袖口已經磨破,又被許平君的一雙巧手細心修補過,一圈顏色略深的補丁,被許平君做得像是特意繡上去的花紋。

  劉病已鎮定地接受著劉弗陵的打量,如果說剛見面,劉弗陵是在審視他是否值得自己坐下與他說話,那麼劉弗陵現在又在審視什麼?審視他這個皇孫的破落生活嗎?

  應該不是。

  雖然他第一次見劉弗陵,可他相信雲歌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劉弗陵究竟還想知道什麼?劉弗陵為何要特意出宮來見他?

  一室沉寂中,雲歌展了展腰,跳下炕,一邊穿鞋,一邊說:「已經好晚了,大哥和許姐姐也該歇息了,我們回去。」拿了劉弗陵的大氅來,劉弗陵起身站好,雲歌站到一邊的腳踏上,剛比劉弗陵高了些,她笑著幫劉弗陵圍好大氅,把自己的大氅隨意往身上一裹,就要出門。不料劉弗陵早有準備,雲歌動作快,劉弗陵動作更快,拽著雲歌的衣領子把雲歌給硬揪了回來,雲歌只能齜牙咧嘴地任由劉弗陵擺弄。

  兩個人無聲無息,卻煞是熱鬧,看得許平君差點笑出聲。

  劉弗陵替雲歌整好皮氅,兩人才一前一後出了門。

  劉病已和許平君到門口送客,看到雲歌剛拉開門,暗處立即就有人迎上來,服侍劉弗陵和雲歌上馬車,雲歌上車後,猶探著身子出來向他們笑著揮了揮手。

  等馬車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劉病已才鎖上了門。回到屋內,半晌都不說話。

  許平君默默坐到他身側,很久後,勸道:「不管以後發生什麼,該睡的覺總是要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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