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九三


  她只覺心中空落落,腦內白茫茫。

  似乎再往前一小步,就會摔下一個萬劫不復的懸崖,她只能拼命後退,一遍遍告訴自己,她的陵哥哥是劉大哥,和許姐姐已成婚。

  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有錯!

  絕對不會有錯!

  ***

  雲歌還不能行動,為了鎮痛,藥石裡添了不少安神的藥,每日裡昏昏沉沉,醒一段時間,又睡大半日。

  醒轉時也不說話,人只怔怔出神。

  于安問雲歌想要什麼,想吃什麼,她也像是沒有聽見,一句話不肯說,什麼表情都沒有。

  若不是知道雲歌肯定會說話,于安定會把她當成啞巴。

  雲歌只想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想去接觸外面的世界。她只想躲在她的牆角裡,絕不想往前走。

  雲歌沉默,劉弗陵也是沉默。

  都在沉默中消瘦,都在沉默中憔悴。

  兩個近在咫尺的人,卻好像遠隔天涯。

  劉弗陵又來看過雲歌兩次,可雲歌每次都只盯著牆角,一眼不看他,說話十分客氣有禮,可那種客氣禮貌只會讓人覺得她的冷淡和疏遠。

  劉弗陵每來一次,雲歌的病勢就會反復。

  有一次甚至又發了高燒,搞得張太醫完全不明白,病情明明已經穩定,怎麼會突然惡化?

  從那後,劉弗陵再沒來看過雲歌,徹底消失在雲歌面前。

  只有侍女抹茶與雲歌日日相伴,于安偶爾過來查看一下她的飲食起居。

  那個攪翻了她世界的人好似從未存在。雲歌也一遍遍告訴自己,沒有錯,一切都沒有錯!

  她總在昏睡中憶起,夢中的碎片十分清晰。

  深夜時,會聽到隱隱約約的簫聲,綿長的思念如春雨,落無聲,卻有情。

  她在夢裡的碎片中,似乎是欣悅的,有大漠的驕陽,有唧唧喳喳的故事,有嘻嘻哈哈的笑。

  可她會在醒來後努力忘記。

  清醒的時分,全是痛苦,各種各樣的痛苦,根本不能細思,她只能什麼都不想,什麼都忘記。

  一日午後,藥力剛退。

  雲歌似睡似醒間,半睜開眼,看到一抹淡淡的影子投在碧紗窗上。

  她立即閉上了眼睛,告訴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也什麼都不知道。

  中午的太陽,正是最烈。

  那抹影子一直未消失,她也一動不敢動。

  聽到于安細碎的說話聲,那抹影子低低吩咐了句什麼,終於消失。

  她緊懸著的心才稍松,接著卻有想哭的感覺。

  她一邊告訴自己,沒有道理,怎麼能胡亂哭?那只是個好心搭救了她的陌生人,一邊卻有淚印到了枕上。

  從此後,每個中午,雲歌人躺在榻上,雖然剛吃過藥,本該最瞌睡,神思卻總是格外清醒。

  每個中午,他都會揀她吃過藥的時分來看她,也都只是隔著碧紗窗,靜靜地站在院中,從未踏入屋內。

  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

  有時時間長,有時時間短。

  屋內,屋外,這一站就是兩個月。

  一日晚上。

  抹茶服侍雲歌用過藥後,雲歌指了指屋中的籐椅,又指了指院內的紫藤架。

  抹茶以為她想出去坐,忙說:「小姐,不可以呢!你傷得重,還要再養一段時間,才好下地。」

  雲歌搖了搖頭,再指了指籐椅,

  抹茶終於會意,雖不明白雲歌想做什麼,仍依言把籐椅搬到紫藤架下擺好。

  雲歌隔窗看了眼外面,又合目睡了。

  第二日。

  劉弗陵來時,聽屋內安靜一如往日。他仍舊頂著烈日,立在了碧紗窗下,靜靜陪著她。

  即使她不想見他,可知道她在窗內安穩地睡著,知道她離他如此近,再非不知距離的遙遠,他才能心安。

  于安來請劉弗陵回去時,看到藤架下的籐椅,皺了眉頭。

  抹茶立即惶恐地低聲說:「不是奴婢躲懶沒收拾,是小姐特意吩咐放在這裡的。」

  劉弗陵已經快要走出院子,聽到回話,腳步立即停住,視線投向窗內,好似要穿透碧紗窗,看清楚裡面的人。

  于安驚喜地問:「小姐說話了?」

  抹茶搖搖頭。

  于安不知道皇上和雲歌究竟怎麼回事,不敢深問。不過既然是雲歌吩咐的,他自不敢命抹茶收了籐椅,遂只擺擺手讓抹茶下去。

  于安對劉弗陵低聲說:「皇上,七喜來稟奏,霍光大人已經在上頭的大殿等了一陣子了。」

  劉弗陵沒有理會于安的話,反倒回身走到藤架下,一言不發地在籐椅上坐了下來。

  于安又是著急,又是不解,剛想問要不要讓人傳話命霍光回去。

  劉弗陵卻只坐了一瞬,就又起身,匆匆離去。

  于安看得越發糊塗,只能揉著額頭,恨爹娘少生了兩個腦袋。

  ***

  雲歌的傷好得極慢,一半是因為傷勢的確重,一半卻是心病。

  等勉強能下地時,已是深秋。

  在榻上躺了兩個月,雲歌早已經躺得整副骨架都癢,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說可以下地,立即就想出屋走走。

  抹茶想攙扶雲歌,她推開了抹茶,自己扶著牆根慢慢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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