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五一


  上官桀曾為鉤弋夫人入宮得寵立過大功,上官氏和鉤弋夫人一直關係甚好,因此皇帝幼時和上官桀更親近,年紀漸長,卻和霍光越走越近。

  皇上能輕車簡從地駕臨霍府,可見對霍光的信任。皇上的意圖已經很明顯,日後會重用的是霍光和賢良派,而非上官氏和士族。

  上官桀心中應該已很明白,走到今日,上官氏和霍氏絕不可能再分享權利。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而雲歌、大公子四個人誤打誤撞弄出的「刺客事件」只會讓矛盾更深。

  霍光定會懷疑是其他二人暗中陷害他,目的當然不是行刺皇上,而是讓皇上懷疑他。

  狡詐多疑的上官桀卻一定會想為什麼此事發生在霍府?不早不晚,發生在他到之後?甚至懷疑是沖著他而去,說不定給他暗傳消息的霍府家奴根本就是霍光給他設置的套。

  桑弘羊這個老兒倒是有些古怪,那晚似乎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維護皇上安全。

  大公子因為知道刺客的真相,所以倒對他生了幾分敬重,此人雖是權臣,卻絕非佞臣。但對於不知道刺客真相的人,卻難免懷疑他膽子如此大,難道因為刺客和他有關?他借機表忠心?

  雖然盼的是虎狼鬥,但只怕虎趕走了狼,或者狼趕走了虎,獨坐山頭。

  如果非要選擇一方,小玨肯定希望贏的是霍光。

  皇上呢?皇上對霍光的親近有幾分真?或一切都只是為了激化上官桀和霍光矛盾的手段?甚至皇上看似臨時起意的夜臨霍府,只怕也是刻意為之。

  堂堂天子,卻輕車簡從,深夜駕臨臣子府邸,難道不是顯露了對臣子的極度信任和親近?和臣子對月談笑,指點江山,更是聖君良臣的佳話!上官桀面對這等局面,會不採取行動?

  可霍光真會相信皇上對他的親近和信任嗎?

  桑弘羊又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真是頭疼!

  不想了!大公子翻了身子,闔上了雙目。

  紅衣看他睡著了,輕輕放下帳子,出了屋子。

  雲歌的身體底子很好,孟玨的醫術又非同凡響,再加上許平君和紅衣的照顧,雲歌好得很快。可難得有機會偷懶,索性以病為藉口給自己放大假休息。常叔再愛財,也不能逼病人給他賺錢。

  雲歌一個舒服的午覺睡醒,滿庭幽靜,只有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格子曬進來,頑皮地在簾子上畫出一格格方影。

  紅衣正在院中的槐樹下打繩穗,大公子卻不見人影。

  雲歌走到紅衣身旁坐下,「大公子呢?」

  紅衣指指屋子,做了個睡覺的姿勢,朝雲歌抿嘴一笑,又低下頭專心幹活。

  紅衣的手極巧,雲歌只看她的手指飛舞,青黑色的絲線就編織成了一朵朵葉穗。雲歌想起大公子身上帶著的一個墨玉合歡珮,看紅衣編織的顏色和花樣,正好配合歡珮,「紅衣,你的手真巧,女紅針線我是一點不會做。」

  紅衣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你想要什麼?我編給你。」

  雲歌撿了截樹枝,想了想,大概畫了個形狀,「我曾見過人家帶這個,覺得很好看,這個難編嗎?」

  紅衣笑瞅著雲歌,點點頭,又搖搖頭,指了指雲歌的心,寫下三個字,「同心結。」

  雲歌未明白紅衣究竟是說難編,還是不難編,但她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面,遂沒有再問。

  紅衣挑了一段紅絲線,繞到雲歌手上,示意雲歌自己編。

  雲歌並沒有想學,但看紅衣興致勃勃,不好拒絕,只能跟著她做起來,「紅衣,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紅衣笑點點頭,示意她問,雲歌猶豫了下:「你和孟玨熟悉嗎?」

  紅衣看著雲歌手中的同心結,以為她的同心結是編給孟玨,一臉欣喜地朝雲歌豎了豎拇指,誇讚她好眼光。

  雲歌卻以為紅衣贊她編得好,笑道:「過獎了!哪裡有你的好,你的才又漂亮又實用。」

  紅衣霞上雙頰,又羞又急,匆匆伸手比了一個十二三歲孩子的高度,表示她在那麼高時,就認識孟玨了,她很瞭解孟玨,孟玨很好。

  「原來你少時就認識他了。那……紅衣……你知道不知道孟玨……孟玨他吃菜根本吃不出味道?」

  咸酸甜苦辣,孟玨竟是一種都嘗不出來。雲歌以前只在書上看到過有不辨百味的人,當時就想,這樣的人吃什麼都如同嚼蠟,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卻沒有料到,自己有一日會碰到這樣的人。

  紅衣不解地看著雲歌,雲歌立即笑說:「沒什麼,我隨口胡說。為什麼這個要叫同心結?」

  「紅衣,我想喝不冷也不熱的茶。」不知何時立在門口的大公子對紅衣吩咐。

  紅衣立即站起,對雲歌抱歉地一笑,匆匆跑去廚房。

  雲歌看著大公子,「你知道?」

  大公子仍然帶著一分似笑未笑的笑意,「你發覺多久了?」

  「不久,試過幾次後,最近才剛剛確認。」

  「他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你最好當作不知道。我認識他時,他已經是這樣了。具體因由,我也不十分清楚。好像他在幼年時,目睹了娘親慘死,大概受了刺激,就落下了病根,舌頭不辨百味。」

  「慘死?」雲歌滿心震驚。

  大公子笑瞅著雲歌:「雲丫頭,你打算嫁給孟玨嗎?」

  雲歌氣瞪著他,「你胡說八道什麼?別忘了,你現在住在我家裡,得罪了我,趕你出門。」

  「你不打算嫁給孟玨,打聽人家這麼多事情幹嗎?他的事情,我只是半清楚,半不清楚,你若想知道,直接去問他。不過……」大公子就著紅衣的手喝了口茶,牽著紅衣出了院子,「不過我的建議是什麼都不要問。每個人都有些事情,只想忘記,只想深埋,何必非要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扒出來呢?」

  大公子把她想成了什麼人?雲歌對著大公子的背影揮了下拳頭。她不過是想知道孟玨沒有味覺的原因,看是否有可能治好,雲歌實在無法想像一個人吃什麼都沒有味道的生活。

  繼而又無力地重重歎了口氣,為什麼他們都有想忘記、想深埋的事情?

  劉病已如此,孟玨也如此。

  她曾很多次想問一下劉病已過去的事情,想問問他這些年怎麼過的?也想試探一下他還記得幾分當年西域的事情,卻感覺出劉病已一點都不想回顧過去,甚至十分避諱他人問,所以一句不敢多說,難道以後對孟玨也要如此?

  雲歌心情低落,無意識地像小時候一樣,爬到了樹上坐著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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