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四八


  大公子越想越好笑,滿臉看戲的表情,似完全忘了橋上四人的風波可是隨時會把他牽扯進去,一個處理不當,絞得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橋上是暗潮洶湧,橋下是一團瑟瑟。

  雲歌雙手緊握著薑塊,每咬一口薑,就在心裡罵一聲「臭皇帝」。

  真希望哪天她能把這個臭皇帝扔進初春的冰水中泡一泡。聽聞皇宮裡美女最多,不在那邊與美女撫琴論詩、賞花品酒,卻跑到這裡和幾個老頭子吹冷風,害得他們也不能安生。

  橋上四人語聲時有時無,風花雪月中偶爾穿插一句和朝政相關的事情,點到即止。一時半會,顯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許平君已經嘴唇烏紫,雲歌看她再撐下去,只怕就要凍出病來,而自己也已是到了極限。

  雲歌打手勢問,大家能不能游水逃走。

  許平君抱歉地搖頭,表示自己不會游水。

  紅衣也搖頭,除非能一口氣在水底潛出很遠,否則暗夜中四個人游泳的聲音太大,肯定會驚動橋上的人。

  雲歌只能作罷,想了會,指指自己,指指橋上,又對大公子和紅衣指指許平君,示意自己想辦法引開橋上的人,他和紅衣帶著許平君逃走。

  紅衣立即搖頭,指指自己,再指指大公子,示意她去引人,雲歌照顧大公子逃走。

  雲歌瞟了眼大公子,她照顧他?紅衣真是強弱不分。雲歌搖搖頭,堅持自己去。

  大公子笑著無聲地說: 「我們猜拳,誰輸誰去。」 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此人不管何時何地、何人何事對他而言都好像只是一場遊戲。

  猜你個頭!雲歌瞪了大公子一眼,低身從橋墩處摸了幾塊石頭。先問大公子哪個方向能逃出府,然後搓了搓手,拿出小時候打水漂的經驗,貼著水面,將石頭反方向用力扔了出去,自己立即深吸口氣,整個人沉入水底,向著遠處潛去。

  石塊貼著水面飛出老遠,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在水面連跳了五下才沉入水底。安靜的夜色中聽來,動靜很大。

  于安第一個動作就是擋在了皇上面前,和另一個同行的太監護著皇上迅速走下橋,避開高地,以免成為明顯的目標,匆匆尋著可以暫且藏身的地方。

  霍光大聲呵斥:「什麼人?」

  早有隨從高聲叫侍衛去查看,湖面四周刹那間人聲鼎沸,燈火閃耀。

  桑弘羊和上官桀愣了一下後,都盯向霍光,目光灼灼。

  上官桀忽地面色驚慌,一面高聲叫著「來人、來人」,一面跟隨在劉弗陵身後,一副豁出性命也要保護皇上的架勢。

  原本暗夜裡,人影四處晃動中,劉弗陵的行蹤並不明顯,此時卻因為上官桀的叫聲,都知道他的方向有人需要保護。

  桑弘羊年紀已大,行動不便,糊裡糊塗間又似乎走錯了方向,抖著聲音也大叫:「來人、來人。」

  他的「來人」和上官桀的「來人」讓剛趕來的侍衛糊塗起來,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哪邊,又究竟該先保護哪邊。

  劉弗陵和霍光都是眸中光芒一閃而過,若有所思地看著桑弘羊蹣跚的背影。

  雲歌東扔一塊石頭,西扔一塊石頭,弄得動靜極大,努力把所有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侍衛的叫聲此起彼伏,從四面八方循著聲音向雲歌追蹤而來,一時間場面很混亂,但越混亂,才越能讓許平君他們安全逃走。

  雲歌此時已在湖中央,一覽無餘,又沒有刻意遮掩身形,很快就有護衛發現了她,跳下水追來。

  霍光冷著聲吩咐:「一定要捉活的。」

  雲歌顧不上想她如果被捉住,後果會是什麼。只知道拼命劃水,引著侍衛在湖裡捉迷藏。

  湖面漸窄,由開闊變為蜿蜒曲折。

  溪水一側是臨空的半壁廊,另一側杏花正開得好。落花點點,秀雅清幽,頗有十裡杏花掩茅屋、九曲碧水繞人家的氣象。

  湖面漸窄的好處是後面的追兵只能從一個方向接近她,雲歌的戲水技術很高,雖然此時體力難繼,但他們一時也難追上;可壞處卻是岸上的追兵已經有機可乘。幸虧有霍光的「留活口」之命,侍衛有了顧忌,只要雲歌還在水中,他們還奈何不了她。

  「皇上,不如立即回宮。」于安進言。

  不想劉弗陵不但未聽他的話,反倒隨著刺客逃的方向而去。

  上官桀已經覺察出事情不太對,正困惑地皺著眉頭思索。于安還想再說,劉弗陵淡問:「上官桀,你覺得是刺客嗎?」

  上官桀謹慎地思考了一瞬,「未有口供前,臣不敢下定言。現在看疑點不少,皇上來司馬府的事情,有幾人知道?」

  于安說:「只皇上和奴才,就是隨行的太監和侍衛也並不知皇上要來霍大人府邸。」

  上官桀皺著眉頭,「如此看來這刺客的目標應該不是皇上,那會是誰呢?」眼光輕飄飄地從霍光、桑弘羊面上掃過,又暗盯了皇上一眼。

  事情發生在自己府邸,沒有審訊前,霍光一句話不敢說,只沉默地走著。

  桑弘羊完全靠人扶著,才能走得動,一面喘著粗氣追皇上,一面斷斷續續地說:「如果……想要逃跑,就應該往東邊逃,那裡湖水和外相通,這個方向,如果……老……臣沒有記錯,是死路。如果……是……是刺客,不可能連府中地形都不熟悉就來行刺。」

  霍光感激地看了眼桑弘羊,桑弘羊吹了吹鬍子,沒有理會霍光。

  劉弗陵隔著杏花,看向溪水。陣陣落花下、隱隱燈光間,只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水面時起時沉、時左時右,身後一眾年輕力壯的侍衛緊追不捨,那個身影卻若驚鴻、似游龍,分波而行、馭水而戲,只逗得身後眾人狼狽不堪,他卻依然「逍遙法外」。

  看到自己府邸侍衛的狼狽樣子,霍光面色幾分尷尬,「長安城極少有水性這麼好的人,都可以和羽林營教習兵士水中廝殺的教頭一比高低了。」

  上官桀面色立變,冷哼一聲剛要說話,劉弗陵淡淡說:「何必多猜?抓住人後問過就知道了。」

  眾人忙應了聲「是」,都沉默了下來。

  溪水越來越窄,頭頂已經完全是架空的廊,雲歌估計水路盡頭要麼是一個引水入庭院的小池塘,要麼是水在廊下流動成曲折回繞的環狀,看來已無處可逃。

  不遠處響起丫頭說話的聲音,似在質問侍衛為何闖入。

  雲歌正在琢磨該在何處冒險上岸,不知道這處庭院的佈局是什麼樣子,是霍府何人居住,一隻手驀然從長廊上伸下,抓住雲歌的胳膊就要拎她上岸。

  雲歌剛想反手擊打那人的頭,卻已看清來人,立即順服地就力翻上了長廊。

  冷風一吹,雲歌覺得已經冷到麻木的身子居然還有幾分知覺,連骨髓都覺出了冷,身子如抽去了骨頭,直往地上軟去。

  孟玨寒著臉抱住了雲歌,一旁的侍女立即用帕子擦木板地,拭去雲歌上岸時留下的水漬,另一個侍女低聲說:「孟公子,快點隨奴婢來。」

  孟玨俯在雲歌耳邊問:「紅衣呢?」

  雲歌牙齒打著顫,從齒縫裡抖出幾個字,「逃……逃了。」

  「有沒有人看到大公子?」

  「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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