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趙破奴面色沉重地起身而去,如果雲歌真是她的孩子,那當年……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不敢再往下想,心中只暗定主意,即使一死,也無論如何不能讓雲歌被扣下。

  趙陵用毯子把兩人裹好。

  一狼、一駝臥在他們身後,兩隻雕臥在駱駝身上。

  草原的夜空低而空曠,繁星綴滿天,再加上他們這個奇怪的組合,有一種神秘幽靜的美。

  「陵哥哥,你還會來西域嗎?或者去塞北?或者出海?聽說南疆苗嶺很好玩,我還沒去過,我們可以一起去。」

  「恐怕不會,就這一次機會還是我費盡心思才爭取到的,這也許會是我這輩子走過的最遠的地方。你年紀比我小,去過的地方卻遠遠比我多。」

  兩人沉默下來,趙陵忽地問:「雲歌,你的故事中從來沒有提到過長安,你願意來長安玩嗎?」

  雲歌輕歎口氣,「我爹爹和娘親不會答應,爹爹和娘親不許我和三哥踏入漢朝疆域,而且我要回家,不過……」她的眼睛瞬即又亮起來,「我爹爹說過兒女就是小鷹,大了就會飛出去,我爹娘從來不管我二哥的行蹤。過幾年,等我長大一些時,等我也能自己飛時,我去長安找你玩。」

  趙陵望著她晶晶亮的眼睛,怎麼能讓這樣一雙眼睛蒙上陰影呢?

  半晌後,他緩緩點了點頭,「好,我在長安等你。」

  雲歌笑拍著手,「我們拉勾,誰都不許說話不算話。我到長安後,你可要盡地主之誼呀!」

  趙陵不解,「什麼拉勾?」

  雲歌一面教他,一面詫異地問:「你怎麼連拉勾都不會?你小時候都做些什麼?」

  兩人小拇指相勾,雲歌的聲音清脆悅耳:「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兩人的大拇指相對一按時,雲歌自己又大笑著加了句,「誰變誰是小豬!」

  趙陵第一次露了笑意。他不笑時眼睛內幽暗黑沉,可這一笑卻仿似令滿天的星辰都溶化在他的眼睛中,黑眸內點點璀璨的光芒閃動。

  雲歌看得一呆,脫口而出道:「你笑起來真好看,比天上的星星還好看。」

  趙陵的笑意斂去,自己有多久沒有真心笑過了?是從那個夜晚,躲在簾子後,聽到父親要殺死母親時嗎?太想忘記,也在努力忘記,可是每一個瞬間只是越發清楚……

  趙陵從衣領內掏出一個東西,掛到雲歌頸間,「你到長安城後出示這個給守門人,就可以見到我。」

  雲歌低頭細看,一條好似黑色絲線編織的繩子,手感特異,看著沒什麼特別,掛著的東西卻很別致,好象是女子的一副耳墜。

  趙陵淡淡解釋:「這是我母親在臨走前的一晚上,拔發為繩,用自己的頭髮編織了這個繩子,做了掛墜給我留個紀念。」

  雲歌一聽,急得想脫下來,「你母親去哪裡了?這是你母親為你做的,我不能收。你要怕我找不到你,就給我你腰間的玉珮做信物吧!」

  趙陵按住了她的手,「等下次見到我,你再還給我就行了,它雖是我最珍惜的東西,可有時候我也不想見它。掛在我心口,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這個玉珮……」趙陵小指頭勾著腰間藏著的玉珮晃了晃,微光閃爍間,上面刻著的一條飛龍好似活了一般,「我自己都憎恨它,怎麼會讓你戴著它?」

  雲歌並沒有聽懂趙陵的話,但看到趙陵幽黑雙眸中的暗潮湧動,雲歌心裡莫名一澀,她不禁乖乖點點頭,收下了發繩。

  雲歌摸了摸自己頭髮,只有挽著發鬟的絲帶,脖子上戴著的竹哨是用來和小謙小淘交流的,手上也沒有飾物,腰間只有裝了薑片、胡椒、酸棗的荷包,這個肯定不能送人……從頭到腳摸完自己,身無餘物。

  趙陵看她面色著急,淡淡說:「你不用送我東西。」

  雲歌蹙著眉頭,「來而不往非禮也!啊……對了!我看你剛見我時,盯著我的鞋子看,好象很喜歡,我送你一隻鞋子,好不好?」雲歌說著話,已經脫下了腳上的鞋子,撣去鞋上的灰後,遞給了趙陵。

  趙陵愣了一瞬,哭笑不得,「你知道女子送繡鞋給男子是什麼意思嗎?」

  雲歌茫然地看著趙陵,眼睛忽閃忽閃。

  趙陵盯了她一會後,唇角慢慢逸出了笑,接過剛有他手掌大的鞋,鄭重地收進了懷中,一字字地說:「我收下了。雲歌,你也一定要記住!」

  雲歌用力點頭,「爹爹和我講過諾言的意義,這是我許下的諾言,我定會遵守,我一定會去找你,你也一定要等我。」

  雲歌的眼睛專注而堅定,趙陵知道她人雖不大,心志卻十分堅定,此話定會實現,伸掌與她對擊了三下,「以星辰為盟,絕無悔改。」

  第一次有人如此待她,珍而重之,若待成人,雲歌欣然而笑,忽想起昨夜的事情,「陵哥哥,你經常做噩夢嗎?」

  趙陵沒有回答。

  雲歌摸了摸他鎖著的眉頭,「我做噩夢,或者心裡不高興時,娘就會唱歌給我聽。以後你若做噩夢,我就給你唱歌,我會唱很多歌,我還會講很多故事。」

  雲歌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花兒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雲歌的聲音猶有童稚,溫馨舒緩的曲調蕩漾在夜空下,聽得人也輕快起來。

  雲歌見趙陵微笑,心中十分歡喜。

  雖是童謠,歌詞卻別有深意。雲歌對詞意顯然還未真正理解,反倒趙陵心有所感,一直沉默地凝視著雲歌。

  歌聲中,雲歌沒有讓趙陵睡去,反倒把自己哄睡著了。

  傻雲歌,能驅走噩夢的並不是歌聲,而是歌聲裡的愛意,是因為唱歌的人有一顆守護的心。

  知道她睡覺不老實,趙陵輕輕地把她往懷裡攬了攬,把毯子裹緊了些。

  自從八歲後,他第一次與人如此親近,他在用身體溫暖她時,溫暖地更是自己。

  太陽升起時,雲歌才迷迷糊糊醒轉,待真正清醒,懊惱地大叫:「哎呀!我怎麼睡著了?陵哥哥,你怎麼不叫醒我?我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我昨日還想把我家喜歡偷寶石的小狼的故事講完。」

  趙陵把雲歌抱放到駱駝上,「下次再講也來得及,等你到長安後,我們會有很多時間聽你講故事。」

  天空中傳來幾聲雕鳴,小淘和小謙立即沖向了高空,迎向兩隻正在高空盤旋的大雕。

  雲歌癟著嘴,笑吐吐舌頭,「哎喲!爹爹不知道又帶娘親去了哪裡,打發了三哥來接我,三哥可是個急性子,頂討厭等人,我得走了。」

  趙陵微一頷首,雲歌策著駱駝離去,一面頻頻向他揮手。

  綠羅裙下,兩隻腳一蕩一蕩,一隻雪白,一隻蔥綠。

  趙陵忽想起一事,叫道:「趙是我母親的姓,在長安時我姓劉……」看到趙破奴和其他人正遙遙走來,趙陵立即吞下了未出口的話。

  雲歌手兒攏在嘴邊,回身說:「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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