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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第267章 太后下嫁2

  韓德讓無奈,只得接了他來。室昉又說,想看看韓德讓近日練的字如何了。

  韓德讓知道他今日來,必是為虎古之事,等著他開口呢,偏他不說,只得自己恭敬等著。

  室昉卻是慢慢翻看著韓德讓的字,這幾日韓德讓內心激憤中又有些無望,他自知殺了虎古,就難有回旋之地,只將自己素日對國政的看法寫下來準備交與燕燕。另一邊也在心緒煩亂中,練字以平復心境,這心境自然就在練字中顯示了出來。

  室昉是老而成精的人,他拿著練習的字看過來,就能夠揣摩出韓德讓的心境來,方好說話。只見他拿起一張字,笑道:「德讓雖然閉門謝客,可這心中波瀾仍然難以平靜哪。」

  韓德讓輕輕一歎:「德讓畢竟不是聖賢。」

  室昉看著韓德讓,臉色轉為嚴肅:「德讓,許多事,太后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為何要放任事情走到這般地步?」

  韓德讓抿唇不語。

  室昉道:「太后和你一手主導了漢化改革,本就是集怨於一身的事情。為何在個人品行上還不能謹言慎行,反倒落人口實。諸王在乎的是你和太后有私情嗎?他們只是想借著這件事情,全面否定我們的改革。一旦讓他們的反對浪潮形成了氣候,大遼政局便會動盪不安。咱們過去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韓德讓苦笑道:「事已至此,老丞相是來勸我的嗎?」

  室昉道:「前些日子,我給太后上了一道摺子,就是想勸她以大局為重。可太后留中不發,並無表態。現在,我以同樣的話來勸你,德讓,大局為重啊。漢化改革能讓大遼國祚綿延,你我身在其中,若能促成此事,足以青史留名。你自幼熟讀四書五經,勤練文武藝,求的不就是將自己的才華貢獻給大遼,實現自己一身抱負。這個時候,個人的情感受一點點委屈,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韓德讓的臉色不斷變化,最終忍無可忍,惱道:「難道我為大遼犧牲得還不夠多嗎?我和太后少年訂親,她被迫入宮,我多年來並無怨言。到如今,她和我都喪偶獨身,卻還是不能走到一起嗎?」

  室昉看著韓德讓,這是他最欣賞的後輩,也是他最寄以期望的接任者,歎道:「德讓,你若只是個平庸士子,我絕不勸你。可你文武雙全,有出將入相之才,我一直視你如子侄,怎忍你為了一點私情而走上歧途。蘇秦配六國相印,卻因為與易後的私情而殞身。更別說,史筆如刀,後世之人若將你和審食其之流同列史書,你又情何以堪。」

  韓德讓被說得渾身一震,他頹然坐到椅子上:「老丞相說這話,是直戳我心窩啊。」

  室昉心中不忍,但此話他不說,又有何人能說:「這些事,我知你心中明瞭,否則你不會面對太后的緊逼步步退讓。只是,沒人給你點出,你就始終想逃避開去。德讓啊,天下美人何其多,你又何必非要糾纏在太后身上呢。」

  韓德讓苦笑一聲:「可那些都不是蕭燕燕。」

  室昉拍拍韓德讓的肩膀,勸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還年輕,去幽州再續娶一房妻室。佳人相伴,時間久了,慢慢會忘記的。」

  韓德讓道:「我這一生做的最大的一件錯事,便是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另娶他人。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老丞相請回吧。」

  室昉長歎一聲,無奈地轉身離去。

  韓德讓重重地一捶桌子,痛苦之色再難遮掩。

  這一天,太后下旨,令女官良哥,到蕭思溫的府中庫房取了幾個箱子回來。

  燕燕打開箱子,就見著一件紅色嫁衣。

  燕燕不舍地撫摸著紅色嫁衣,面露懷念之色道:「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一點不見褪色。」

  良哥含笑道:「當年咱們府上選的是最好的料子,請的上京最好的繡娘,這些年又精心收藏,自然不會舊了。」

  燕燕將嫁衣抱起來笑道:「真是沒想到會有重新用它的這一天。」

  良哥湊趣道:「可見是長生天註定的緣分,再也拆不開的。」

  燕燕看著鏡中的自己,比著嫁衣,整整一個上午都不捨得離開。到了下午,她叫來隆緒,把自己的決定說了:「你的弟弟妹妹們,就要你去說了。」

  隆緒沉默著,卻沒有說話。

  燕燕看到隆緒的神色不對,問他:「你不高興?你不同意?」

  隆緒彆扭地道:「母后,你一定要這麼做嗎?孩兒都願意認韓相為相父了。您又何必非要這樣呢。」

  燕燕有些失望地看著隆緒:「非要怎樣?你喜愛菩薩哥,想給她皇后的名分,給她最好的。為什麼母后就不可以?」

  隆緒支支吾吾道:「可,可您是太后……」

  燕燕道:「可我也是個人。我們大遼普通貴女都可以三嫁、四嫁,一國之母反倒活得還不如她們嗎?隆緒,母后不知道你何時變得這麼迂腐的。還是你很厭憎你相父嗎?」

  隆緒急道:「當然不。相父是輔國重臣,又是菩薩哥的舅父,朕待他只有敬愛。您要召他入宮,朕都不管,私下裡,朕也願意以子侄之禮相待。可是人言可畏,您不能……」

  燕燕打斷隆緒道:「能光明正大去做的事情,為什麼要偷偷摸摸?我愛他,就要與他光明正大地立于陽光之下。隆緒,你是大遼天子,你若因為些許人言,畏首畏尾,將來如何治國。臣子們若分成幾派互相攻訐,你是不是就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決斷。」

  隆緒道:「那不一樣。」

  燕燕道:「那都一樣。」站起身向外走去:「母后主意已定,你若還有猶豫,可以不去。」說完,大跨步走出了大殿。

  良哥為難地看了看隆緒,輕聲地道:「主上,您別和太后強。這是她多年心願,一定是盼著你們兄弟一起過去慶賀的。」

  隆緒長歎一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第268章 太后下嫁3

  太子太保、開府儀同三司,兼政事令、楚國公韓德讓,在朝堂上以金瓜擊死涿州刺史耶律虎古,朝野大驚。

  如果僅從官職上來看,韓德讓之職,高於耶律虎古。然而,韓德讓還有一重身份,那便是自他祖父韓知古開始,便是皇族宮帳之奴。雖然韓家三代為官,亦屬顯赫,然則這一重天然身份,卻是無法抹殺的。

  更何況,這是在遼國,這是契丹人統治的遼國,而耶律虎古,不僅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員,更是皇族中人,他的祖父開國之初,曾任六院夷離堇,即漢稱的南院大王。

  滿朝文武,都在看著攝政太后蕭燕燕的決斷。

  韓德讓閉府,上請罪表,將一切官職爵位退還,聽候太后處分。

  而耶律虎古所屬的六院司,亦上奏表,請治罪韓德讓。

  三日後,正是休朝之日,卻有數十名重臣,接到太后秘密手書,令他們在宮外相候。眾人到了宮外,等候不久,便見宮門大開,宮車儀仗俱出,太后禦輦先出,皇帝禦輦及皇后禦輦隨後,又有諸王車駕相隨,馳上禦道向外行去。

  眾臣不解其意,但聽得內侍傳旨,令他們各自上馬上車相隨。一行人浩浩蕩蕩,直至大丞相府門前。

  早有內侍提前通報,令韓德讓準備接駕,韓德讓得報大驚,忙下令大開府門,自己立於府前相候。

  但見車馬停下,宮女前行,鋪了氊子直至門前,皇帝、皇后與諸王先下了馬車,皇帝與皇后到太后禦輦前,扶著太后下了禦輦,隨在太后身後。

  太后下車之時,眾臣不由相視愕然,但見太后一身大紅吉服,卻非太后儀制,倒有點似……

  主管皇族事務的惕隱耶律休哥與後族最有權勢的蘭陵郡王蕭達凜對望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早知如此的神情,心中暗罵一聲對方老狐狸,只掃視了那些明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群臣一眼,暗歎一聲,臉上卻毫無異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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