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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他也知道虎古出手是很不英雄的事情,只是自己不敢干涉,韓德讓奪了他的金瓜自衛,正合他意。

  誰知道就在此時異變陡生,韓德讓本想是以金瓜擊飛虎古的槍,因此出手的時候用了極大力氣,誰知道就在擊飛虎古長槍之後應當力道回收之時,他受傷的右肩忽然抽痛,往回之力轉了方向,金瓜竟是脫手而出,直擊虎古面門。

  這金瓜本是銅制,做成實心瓜狀,下有長杆,揮舞起來頗具力道,這一脫手而去,竟是直接擊中虎古太陽穴,頓時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韓德讓手持金瓜錘,臉色鐵青地看著虎古,臉上的怒意未消。

  旁觀眾人被這急轉直下的變化震驚得失聲,諸王的臉色更是鐵青。

  就在此時,聽得小侍喝道:「太后臨朝!」

  蕭燕燕快步走進開皇殿,便看到虎古血濺大殿,也是一愣。

  就有虎古的堂弟上前哭道:「太后要為我兄長做主啊!韓德讓當殿殺人,目無法紀!」

  燕燕看了看虎古,又看了看韓德讓,驚愕之至:「韓德讓,發生了什麼事了……」

  韓德讓丟開金瓜,跪地請罪:「耶律虎古在殿前擋住為臣,意欲將臣殺死,臣不得已而自衛,以金瓜相擋,不想失手傷了虎古,臣有罪,請太后治罪。」

  燕燕怔了好一會兒,見著韓德讓官袍有破損,身上有血,雖然滿心想問個原因,但此時見殿上各部族群情激憤,當機立斷道:「事情未明,來人,押韓德讓回府先行軟禁,等朕審明經過,再行處置。」

  韓德讓一拜後站立起身,徑直向外走去,群臣不敢阻攔,流水般讓開,任由韓德讓離去。

  §第266章 太后下嫁1

  崇德宮書房外,綠樹成蔭,蟬聲連綿不斷。

  書桌上的奏摺被整齊地分成兩邊擺放,燕燕拿起其中一份看了看,又長歎著放下,神態十分苦惱。

  良哥走進內室,燕燕立刻丟開奏摺,站起來急問:「請到韓德讓了嗎?」

  良哥搖了搖頭,呈上一份奏摺道:「稟太后,韓相閉門謝客,奴婢沒見到他人。他讓信寧遞了一份請罪書來。」

  燕燕接過奏摺,打開看了眼,皺著眉頭丟到桌上,生氣道:「胡說八道!虎古死就死了,我怎麼可能治他的罪。」她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沮喪不已。

  昨日蕭達凜為此特地來找過她。

  蕭達凜問她:「太后這幾天被滿天飛來的奏摺傷透了腦子吧。」

  燕燕歎息:「諸王宗室和朝臣完全分裂了,一方要處死韓德讓,一方要力保韓德讓,現在劍拔弩張,吵得不可開交。達凜哥去把那傻子叫進宮來,我們好好商議一個方案,去應對朝臣的吵鬧才是。」

  蕭達凜卻道:「德讓當殿打殺虎古,就算虎古有再多的不是,德讓的錯處都是明面上的。諸王是不會就此罷手的。如今德讓在風口浪尖上,所有人都盯著。太后有沒有想過讓他暫時避避風頭?」

  燕燕臉色一沉,不悅地道:「你是說讓他暫時離開上京?」

  達凜點了點頭:「是啊。讓他去幽州待幾年,暫時回避一下,過幾年再召回來便是。」

  燕燕頓時變色:「達凜哥是不是也聽說了那些風言風語,所以才想把我和韓德讓隔開?你可知道,我已經把胡說八道的乃萬石下獄了。」

  蕭達凜搖頭,表示並不贊同:「謠言已經傳遍上京。諸王盯著德讓不放,並非是一定要為虎古出頭,終究還是因為那謠言。德讓離京,謠言不攻自破,也就不會再有人要處死他了。過幾年,再讓他回來……」

  燕燕冷笑道:「過幾年,相信謠言的人看到他回京,依然會再度傳謠。難道我和他這一生都要被這謠言左右牽絆嗎?達凜哥,如果你沒忘記,應該記得當年他就是被謠言逼到結婚,逼去幽州。他有宰執天下的才具,就為了這謠言要一直困於州縣之中嗎?」

  達凜歎氣:「可你是大遼的執政太后,萬萬不能離京,也只能委屈他了。」

  燕燕卻不肯聽:「達凜哥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件事,我自有打算。您先回吧。」

  達凜看著燕燕的背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拱手告退。

  想到昨日之事,燕燕自嘲地笑了笑:「良哥,你說,一個寡婦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度過後半輩子,怎麼就那麼難呢。」

  良哥無奈地說:「太后,如今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呢?他們一定會抓著虎古大人的死大做文章的。」

  這是一個陷阱,可惜卻難以破解。因為許多人都會選擇性地看事情,而他們一旦決定這樣去看的時候,不管跟他們說什麼,他們也不會信的。而她又不能跟穆宗一樣,把他們全都殺了。

  他們看不到胡裡室在馬球場上意圖謀殺韓德讓,他們只看到韓德讓受了傷,她就把胡裡室給殺了。他們看不到虎古前一天設陷阱謀害韓德讓,後一天就因為陰謀敗露而不顧殿前解兵的規則親自持槍要殺韓德讓,他們只看到韓德讓殺了虎古。他們要太后給大遼所有的部族一個交代,他們要韓德讓以命抵命。

  可是如果胡裡室殺了韓德讓呢,或者虎古殺了韓德讓呢,他們會認為這兩人也應該給韓德讓以命抵命嗎?他們只會說,只是玩笑、只是誤傷、口角衝突,罰酒三杯就行了,罰點錢降個職就是很大的懲罰了。

  這是多麼不公平的事情,害人者只需要說是玩笑失手,自衛者卻要成為蓄意謀害的兇手。

  不管韓德讓有多少的才能、多大的功勞,不管她給韓德讓以何等的地位,何等的權威。在他們眼中,韓德讓始終還只是個帳下奴,始終不過是太后的男寵罷了。

  不,只有給他一個讓他們完全無法輕視、無法回避的身份,一個配得起韓德讓的才華和功勞,一個配得起韓德讓的情意和付出的身份。

  燕燕放下手中的奏摺,這是寫得最厚,也是寫得最為關切合理的奏摺,這是北府宰相室昉所上的。他說的內容,基本上與蕭達凜並沒有多少區別,這已是站在韓德讓這邊最親近最關心的人所能給的建議了。

  可她偏不接受,誰也無法規範她,她會給他們一個破局之策。

  此時室昉正要進入韓德讓的府中。

  這些日子,韓德讓閉門謝客,閉門思過,誰也不見,甚至連太后和皇帝派來的人,也被擋在門外。

  可是室昉的拜帖送來,他卻不好不見。

  室昉祖上是鮮卑人,北魏孝文帝時,他這一族改漢姓為室,雖然長居北地,但是漢化得比一般漢人還深。他是遼太宗會同年間由科舉取士而為官,繼蕭思溫後,為北府宰相。

  老宰相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在新帝繼位之初,就想告老致仕,但太后一時沒找到可接替他的人,便多番挽留。因此他一般說的話,在太后跟前分量是極重的。

  室昉多年來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在中樞拾遺補缺,在地方行事公平。他又是屬於非漢人中的學問精深者。穆宗多疑又乏才,遇到不明白的事情,就喜歡問時任翰林學士的室昉,他一張口,古今治亂得失無不明白。到景宗時,就讓他繼蕭思溫之後,任北府宰相。

  難得這個人,是遼漢兩邊都喜歡和尊重的:在遼官中,他是智者長者;在漢官中,他是賢師大儒。契丹人當他是自己人,漢人也當他是自己人,也難怪太后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代替他。

  自太后攝政以來,倚仗他甚多;自韓德讓回上京以來,也得他幫助甚多。這樣一位長者到來,韓德讓縱然可以拒絕任何人,卻是不好將他拒之門外的。

  當下就迎了他進來,室昉卻說,先到他書房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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