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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韓德讓苦笑:「那又如何?」

  燕燕煩躁地道:「有時候我覺得她的存在真是礙眼。」

  韓德讓愕然,提高了聲音:「皇后,慎言。」

  燕燕自知失言,卻怒道:「我就不慎言了,又如何?」

  韓德讓不再就這個危險的話題繼續下去,拱手道:「臣先告退了。」說著轉身離去。

  燕燕怔在那兒,指著韓德讓的背影一時沒回過神來:「他這什麼意思,啊?」

  青哥道:「皇后,您當著韓大人的面,怎麼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不可以?當著臣子我要做皇后,當著主上我還要顧及他的病痛他的心情……」燕燕說到這裡,不禁心酸起來,她唯一能夠無所顧忌發洩情緒的人,竟只剩了韓德讓,可是連韓德讓都走了。「可我呢,我就活該什麼都忍到肚子裡,跟人發洩幾句都不行!」

  這個人縱然曾經將她視為全天下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她有夫,他有婦。

  燕燕頹然坐下,聽著侍女青哥勉強安慰:「娘娘,您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吧。」

  燕燕揉了揉太陽穴,歎道:「我哪有休息的時間和心情啊,還有一堆奏本等著我呢。」說著,走到桌邊,認命地批閱起奏章來。

  韓德讓回到府中,見李氏坐在房中,正在繡著一幅金童抱鯉圖,對韓德讓坐在書桌邊喝著茶,卻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甚至對於韓德讓陰沉著臉的態度也視若無睹,只是自顧自地做著女紅。

  過了良久,韓德讓忍不住歎息一聲:「你這又是何必。」

  李氏停下手中的針線,冷冷地道:「我寧可世人當我是個妒婦瘋婦,是個不識大體的蠢婦人,我也不願意你再獨自進宮。你涉足新政,已經是一腳踏進生死門,再捲入帝后之間的不和中,豈非更死無葬身之地。你就算不在乎自己,也要在乎父親,在乎韓氏家族。」

  韓德讓歎道:「你以為,我們還能退嗎?」

  李氏抬起頭,苦笑道:「相公這麼聰明,豈不知人言可畏,人心難測!主上近年情緒詭異莫測,古往今來,君王重病瀕危,往往不能以常情度之。相公,聽我一句勸,除了上朝,不要再進宮了,就當是為了父母考量。」

  韓德讓的拳頭握了松,松了握,終於扭頭:「我再考慮考慮。」

  帝后和好了,這個消息又讓許多人失眠。

  喜隱正要去請韓德讓飲宴,聽了此事,對撒懶道:「走,咱們去天雄寺。」

  昭敏聽說趙王喜隱到來,心中微一沉吟便有了數,特地親自迎了出來。拜過正殿,上完香,進入禪寺以後,兩人相視一笑,竟有了幾分不可言喻的默契。

  昭敏試探著問道:「貧僧沒有想到,趙王也有親近佛法之心。」

  喜隱咧嘴一笑:「我聽說佛門廣大,善容四方之人。昭敏大師能夠和主上、甯王結交,想來也能夠和本王結交。」

  昭敏垂目數著佛珠,半晌,才抬頭道:「不知趙王對佛祖所求?」

  喜隱陰陰一笑:「主上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昭敏大師,你現在倚著主上之勢,拼了老命地拉攏官員,廣收弟子,可真到了那一日,能擋得住皇后一道懿旨嗎?」

  昭敏心頭一顫,喜隱說的,正是他所擔憂的,但面上卻仍不露聲色:「阿彌陀佛,昭敏無罪,何懼之有。」

  喜隱卻笑了,湊近了昭敏,低聲道:「崇佛法,不是如今主上才會做的,其實我也很願意推崇佛法的。昭敏大師,本朝開國以來,皇位一直在橫帳房三支中流轉,可從來沒有幼子繼位、婦人當國這種先例——」

  喜隱的野心,在這一段話中,表露無遺。昭敏看著喜隱,什麼也不說,只是緩緩合十念佛:「阿彌陀佛——」

  他念了好幾聲,又緩緩道:「趙王有心向佛,也是佛門之幸啊。」

  喜隱聽到這一句,這才放心,不由得意一笑。

  §第190章 皇子身世4

  次日,昭敏又進宮了。

  昭敏進來的時候,就見耶律賢站在窗邊望著外面的柳枝招展,耳畔傳來響亮的蟬鳴。

  婆兒低聲提醒道:「主上,昭敏禪師來了。」

  耶律賢劈頭就問:「禪師原先給朕吃的那秘藥可還有?」

  昭敏一驚,也不敢說出實情,只勸他:「主上,那藥只能一時鎮痛,不可多用。若是用得多了,貧僧怕以後……」

  耶律賢卻道:「拿來吧,朕恕你無罪。朕現在沒有多少以後可以考慮了,能考慮的只是當下。當下的大遼需要一個頭腦清醒的天子。」以耶律賢的精明如何能夠不知道昭敏心中的意圖,以及他藥物的效用?然而到了他這個時候,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身為帝王,建功立業這一切他已經做到了,然而到了生命衰亡的時間,他只希望餘生能夠延長、延長,再延長,然後把他的病痛減輕、減輕,再減輕。而在此期間昭敏是否弄權,是否斂財,他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了。對於他來說,這些只疥癬小疾,沒有什麼比緩解他的痛苦和焦慮、延長他的壽命更重要的,甚至江山社稷都顯得不再重要了。

  昭敏心中一喜,忙應下了。

  半晌後,皇后也來了,見了昭敏並不像以前那般橫豎看不順眼的樣子,反而相當客氣地與他打了招呼,又說皇帝身子不好,有勞他了。

  昭敏心頭惴惴,暗自盤算。

  燕燕扶了皇帝,去院中散步。

  兩人走了一會兒,耶律賢道:「皇后這些日子天天陪著朕散步,朝上的事都不忙嗎?」

  燕燕看著耶律賢瘦骨嶙峋的身子,不禁鼻子發酸,她控制住情緒,勉強笑了笑:「我以後一定多陪著主上。朝中的事再重要,又怎麼及得上你更重要呢。」

  耶律賢拍了拍燕燕的手背:「朕沒有責怪的意思,你忙於政事也是為了朕和孩子們……」他咳嗽一聲,轉移了話題:「朕也正有事與你商量,想冊封文殊奴為梁王。」

  燕燕的注意力被轉移,驚訝地道:「可文殊奴才十一歲,會不會早了點?」

  耶律賢道:「封王之後,朕才能為他建斡魯朵。他是我們的長子,將來勢必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早些封王,對他對大遼都好些。」

  燕燕知曉他的用意,他是迫不及待想讓長子早些學習政務了,點頭道:「主上想好了的話,臣妾沒有意見。」

  耶律賢輕歎一聲:「朕想去看看孩子們……」兩人冷戰以後,他又發病,所以這些日子,只讓長子文殊奴和長女觀音女每日去請安。

  因此他今天提起,燕燕點頭:「那我讓文殊奴下課以後帶孩子們去見你。」

  耶律賢卻搖頭說:「朕想去看看他們上學的樣子。」

  燕燕一怔,還是陪著他去了。

  兩人緩步走到諸皇子就讀的學堂。此時正是賢適與皇子皇女們講課。見了帝后來,都要行禮,被耶律賢阻止,兩人直至這一堂課上完,才進來。

  只見裡面擺著四張書桌,大皇子文殊奴、二皇子普賢奴、大公主觀音女都乖巧地站在書桌旁迎候著父母。

  文殊奴帶領著弟妹給父母請安道:「孩兒給父母請安。」

  耶律賢看著孩子們,欣慰地笑道:「都起來吧。」

  燕燕扶著耶律賢在主位上坐下。耶律賢道:「父皇最近忙,也沒時間考校你們功課。」他向著孩子們招了招手:「別站著,都過來。」皇子公主們都圍到了父母身邊,學堂裡規矩大,都乖乖仰望著耶律賢,思慕之情溢於言表。

  耶律賢直接將觀音女抱起來,放在自己膝上,問孩子們:「你們近來都讀了些什麼書?」

  文殊奴恭敬道:「孩兒在讀《貞觀政要》。」

  普賢奴就搶著說話:「先生說,這是父皇最喜歡的書。」

  耶律賢微微一笑道:「那你們喜歡嗎?讀了可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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