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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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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歸去來兮3 消息傳來的時候,燕燕和耶律賢一起用餐,忽然接到消息,韓匡嗣滿城兵敗,耶律賢頓時手中金碗落地。及至詳情傳來,卻是韓匡嗣偵察不嚴,深入敵境,中宋人詐降之計,這一戰竟陣亡一萬多將士,幸而休哥帶傷趕來,接應餘部。 耶律賢聽完,氣得暈了過去,好半日才醒不,便忿然道:「匡嗣誤朕!」 此時君臣俱已回到上京,且韓德讓因幽州戰功而得重用,正準備推行新政,不想竟生出此事來。 消息傳來,韓匡嗣下獄,韓德讓自然不能坐視,當下于宮門前長跪請罪,以求赦免。 燕燕聽到此時的時候,已經是這邊傍晚了,聽說韓德讓已經跪了兩個時辰,宮中卻一直無話,無奈之下,親自來見耶律賢,說了此事。 耶律賢正坐在床頭,剛喝完藥,聽了這話,陰鬱地道:「功是功,過是過,韓德讓的功勞,抵不得韓匡嗣的罪過。」 燕燕問他:「你打算怎麼處置韓匡嗣?」 耶律賢冷冷地道:「他貪功冒進,害死萬餘兵馬,讓宋主順利南逃,論罪當誅。」 燕燕一怔,她自然知道韓匡嗣此番失利,甚難寬容,只是戰場上勝敗本是兵家常事,若論打了敗戰,就要處死,實是太重,況且韓匡嗣於耶律賢有恩,十數年來忠心耿耿,並無過犯,僅僅一場戰敗,就要他的人頭,實是太過。 本不待言,然而見著耶律賢這邊喚了婆兒來就要下旨,只得勸道:「主上稍安匆燥,殺一個韓匡嗣容易,可是分析出戰敗的原因,避免以後犯同樣的錯誤,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不想耶律賢這話就大怒,臉色漲紅,瞪著眼睛問她:「皇后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為敗軍之將求情嗎?」 燕燕見狀也不禁惱了:「戰場上情況瞬息萬變,就算是百戰之將,也未必沒有打過敗戰的時候。主上不問具體緣由,就要先殺韓匡嗣,這又何必呢?」 耶律賢冷笑:「這是朕要殺他嗎?你明天上朝去,問問群臣,看看有多少是要殺他的?」 燕燕也冷笑起來:「韓匡嗣就算不打敗戰,要殺他的人,一樣不少。」的確,想殺韓匡嗣的人,一直不少,對他以漢人身份上位的,對他無軍功而得勢的,對他想推進漢化的,甚至暗恨他當日保下耶律賢性命的…… 耶律賢自然也聽出這個意思來,頓時激怒,額頭青筋暴起:「皇后不是一樣殺伐決斷的人嗎,為什麼今天費盡心思,要為韓匡嗣求情?」 燕燕惱了,道:「我不是為他求情,我是怕你後悔。」 耶律賢冷笑:「朕後悔,朕後悔什麼?」 燕燕見他如此,只得按下情緒,坐下來溫言勸道:「祥古山事變,是韓匡嗣把你從柴堆中救出來,也是他多年來一直暗中為你治病,如父如兄地照顧你,更為了你的皇位費盡心力。他戰敗是有罪,但要論情況定罪。你若因為一時衝動而殺了他,我怕你以後會後悔。」 耶律賢聽著她這話,本有些心軟下來了,聽到最後一句話,立刻反彈起來,冷笑道:「後悔,朕有什麼可後悔的?」 燕燕見他如此冥頑不靈,也被激得口不擇言起來:「主上如此急切地要殺了韓匡嗣,您到底怨恨的是韓匡嗣的戰敗,還是怨恨自己用人失當?」 耶律賢氣得掀被就要下地,卻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你、你說什麼?」 燕燕見狀也驚了,忙上前扶住,不由後悔起來:「主上,是臣妾之過。」 耶律賢卻不肯甘休,直拉住她道:「你、你給朕說清楚。」 燕燕無奈,直白地道:「你不願意戰功歸於韓德讓,才選擇讓韓匡嗣立更大的功戰蓋過他。韓匡嗣從來不曾獨擋一面帶過兵,你應該讓休哥為主帥才對,為什麼偏要讓韓匡嗣統兵?」 耶律賢怒極,指著門口喝道:「你,你出去,出去——」 燕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甩袖而去。 耶律賢見燕燕真的走了,更加惱火,嘴唇顫抖著指著燕燕去的方向,對婆兒道:「她、她竟為了韓德讓如此傷朕?」話未說完,竟氣得暈了過去。 婆兒見狀,嚇得忙去叫了迪裡姑來,扎針之後好一會兒,耶律賢才悠悠醒來。 不知為何,他剛才那股無名之火,竟是不見了。 迪裡姑見狀,為他取下紮在頭上的銀針,方道:「主上,暴怒傷身,您當平心靜氣才好。」 耶律賢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揮手:「朕知道了。」 本來他這一暈倒,就要告訴皇后,只是方才他與皇后爭執方暈倒的,婆兒怕他醒來時更加刺激情緒,問了迪裡姑以後,還是暫未通知。此刻看了迪裡姑一言,方敢道:「主上,可要將此事通知皇后?」 耶律賢卻搖了搖頭:「不必了,朕已經好了。」 他揮手令眾人退出去,自己坐在哪裡靜靜地想著。事實上,剛才燕燕的話,是極為刺心的,也是他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事實上,韓德讓一直是紮在他心裡的一根針,這針紮得太深,稍動一動,都會讓他感受到那種無法自撥的憤怒和焦燥。 有時候他甚至比燕燕更加盼望韓德讓的歸來,他希望韓德讓能夠將過去那一頁翻過,毫無芥蒂地回來輔助於他。但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暗暗懷疑,韓德讓真的能夠毫無芥蒂嗎,燕燕真的能夠毫無芥蒂嗎? 年輕時的他太自以為是,太迷信帝王的權力,他當年真的以為,他可以永遠同時佔有韓德讓的忠誠,和燕燕的傾心。 他是預想到了燕燕的憤怒和反抗,並為止準備好所有的應對手段。但他卻沒有預想到韓德讓的憤怒和反彈,竟是不顧一切棄他而去。 在那一刻他惶惑了,失控了。直到韓德讓最終歸來,可是歸來的那個韓德讓,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個韓德讓,那個從四歲起就永遠站在他身後,所有的時間、熱情和忠誠都只奉獻給了他的韓德讓。 他回來了,卻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燕燕。他再度離開,同樣也是因為燕燕。從他拆開了他和燕燕那一刻,他就失去了他。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憤怒而焦灼,他疑心而針對,但最終,他用盡所有的辦法,無法讓他們回到原點。他相信他的忠誠依舊在,可是,這份忠誠或者是給了江山,或者是給了黎民,但是情份呢,原來的情份,已經不在他的身上了。 或者他可以假裝看不到,掩耳盜鈴地繼續把韓德讓當成他的好臣子,他接受韓德讓的諫言,讓他重回上京,委以重任。 可是在內心深處,這根針時不時的冒出來,刺他一下,讓他在關鍵時刻失去理智。細想起來,他當日對燕燕說的話,直是無理。韓德讓已有戰功,若有折損,反為不美。 他怕韓德讓會因為失利而折損功戰,他就不怕韓匡嗣會折損戰功?憑什麼他相信沒帶過兵的韓匡嗣能夠戰勝,因為韓德讓立過戰功?為什麼他寧可把韓德讓的才華歸於韓匡嗣的傳承,而不相信韓德讓自身已經成長為超越韓匡嗣的存在? 所以,他才會在韓匡嗣失利的時候如此暴怒,是因為韓匡嗣辜負了他的信任和他隱約的期望,他期望韓匡嗣立一個更大的戰功蓋過韓德讓,讓人認為韓德讓的成功,只是因為他是韓匡嗣的兒子?而韓匡嗣的失利,逼得他回想起自己當時執意任用韓匡嗣那不可告人的私人,他不想承認,不想面對,所以他才這樣執意地要去歸罪韓匡嗣,似乎韓匡嗣的過錯越大,他的過錯就會越小。 所以他才會在燕燕當面揭露此事的時候,不可容忍,激怒暈厥。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人?他的冷靜呢?他的理智呢?他的權衡呢?他的帝王之心呢? 他抬起頭來,問迪裡姑:「迪裡姑,朕這段時間有很多不對的地方,說話行事,簡直就不像是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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