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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韓德讓不由愕然,他想不到冀王妃咬了一圈,最終的目標竟是要自己的人頭,心中又是惱火,又是厭惡。當時這婦人聽說冀王父子被困,就要調集大軍出城去救冀王,甚至闖進韓德讓的指揮營帳,強迫他立刻派兵去救冀王。韓德讓卻已知耶律斜軫早已經趕去支援,而從消息到幽州再從幽州趕到白馬嶺,若不是戰事早已經完畢,就是人家等著再吃掉他們這支援軍。當下阻止冀王妃胡為,並將她趕了出去。估計這件事對這婦人來說,是奇恥大辱吧。所以竟是將一腔怨恨全部記到他的頭上來,此是更是欲置他於死地了。

  燕燕雖同情冀王妃,但她咬到韓德讓身上去,可是觸了她的逆麟了,心中已經是悖然大怒,面上卻不顯露,反而更加面帶同情地道:「冀王妃,朕能明白你的心情,耶律沙自願讓功,朕就不為已甚,准冀王父子風光大葬,至於有沒有人誤引冀王冒進的,朕也答應你去追查到底,你看這樣的處置如何?朝堂還要繼續議事,你且先回去吧。」

  她一個眼色,雙古就帶了另一個內侍上前,欲請冀王妃下去。冀王妃伊勒蘭聽她含糊地說了幾句,卻沒有一句是自己想聽到的,當下掙開雙古,叫道:「皇后如何處置韓德讓?」

  聽了這話,有幾個知道韓德讓與燕燕當年關係的人,不由偷眼看向燕燕,燕燕面不改色,溫言道:「殺死冀王的是宋軍,更何況戰場上瞬息萬變,生死由天。韓德讓的職責是守衛幽州,而不是保護冀王,怪不到他頭上。」

  伊勒蘭卻不肯走,厲聲叫道:「若是當日韓德讓派兵出城,冀王未必會死!冀王是太宗一脈最後的繼承人,就這麼白死了嗎?皇后豈可不處置韓德讓?」

  冀王妃闖殿鬧事,若不是涉及韓德讓,燕燕也不會這般好顏色待她,此刻見她冥頑不靈,自是懶得再理她了,揮手道:「王妃傷心過度了,回去好好休息,冷靜下來,朕再和你談。」

  還不等伊勒蘭反應過來,雙古便機靈地與另一個小內侍上前輕盈地架起伊勒蘭,腳不沾地迅速出了殿外。隔得老遠,才聽得伊勒蘭猶在尖叫:「放開我,我和皇后還沒說完……」到了最後就變成:「韓德讓,你等著,我絕不會放過你!」

  燕燕見韓德讓臉色不豫,溫言勸道:「韓卿不必介懷,冀王妃死了丈夫和兒子,難免神智失常,冀王之事你並沒做錯。」

  韓德讓只得拱手:「臣明白。」

  燕燕道:「傳令諸將士,今夜宴飲,慶賀大勝,朕與群臣同賀!」

  §第172章 冀妃闖殿4

  諸將齊聲應是,等燕燕一站起來,還未轉回後殿,像耶律斜軫等幾個年輕毛燥的軍官就已經歡呼起來。

  燕燕笑了一笑,笑指斜軫道:「你們晚上好好灌他,休哥有傷,你們少敬幾杯,不許鬧他。」見眾人哄笑應是,又對韓德讓道:「冀王的事,我還要問你,你隨我來!」

  眾人不以為意,猶在圍成一團哄笑,只有休哥微一注目,卻不言語。

  韓德讓隨燕燕到了後殿,方想解釋:「當日冀王之事……」

  燕燕就已經擺手道:「不必解釋了,冀王的事,我早已經知道了。我叫你來,不是為了這事……」見韓德讓不解,就道:「那日我跟你說的,你可想好了?」

  韓德讓一愣,本能地推脫道:「這,臣還沒想好。」

  燕燕:「你總不能無休止地想下去,我回上京之前,你必須要想好了。」

  韓德讓訥訥地:「幽州總是要有人鎮守……。」

  燕燕卻道:「幽州城,誰都可以鎮守。但你的天地不應該僅限於幽州,你有宰輔之才,幽州不該是你的歸宿,上京需要你,主上和我也需要你,大遼變革更需要你。」

  韓德讓搖頭:「我既已離開,就不會再……」

  燕燕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為什麼離開?在這件事上,你、我、主上,都錯了。」

  韓德讓吃驚地看著她:「皇后……」

  燕燕看著她,緩緩地道:「我們都很清楚,你到幽州,是一種浪費,而這一切,只是出自一個男人的私心。我和你,都不應該縱容這種私心,而你退讓了,我雖然是事後知道,卻沒有及時去改正這次錯誤……所以,我今天親自來,就是為了完成我應該做的事情。」

  韓德讓震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皇后,難道你不顧忌主上的心意嗎?」

  燕燕毅然道:「他既然當日明知道你我……」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繼續道「他還要下旨令我入宮,那他就要有面對你的氣量。你我可以為大遼江山而犧牲自己的感情,那麼他身為皇帝,難道不更應該為了江山社稷,而克制自己的私心,做出為人君王應該有的胸襟氣量嗎?」

  韓德讓看著燕燕,神情複雜,他沒有想到,燕燕會這麼說,這話似是蠻橫無禮,細思卻又是幾分道理,至少,這個當今皇帝曾經倚仗著皇權大義所做的事情,竟讓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想到這裡,忽然輕歎了一聲道:「燕燕,你長大了。」

  燕燕苦笑:「人總是要長大的。」

  兩人沉默良久。

  燕燕卻又道:「德讓,我不是以燕燕的身份要你回上京,而是以皇后的身份問你,可還記得自己對大遼的企圖?還有沒有改革的銳氣?」

  韓德讓想開口,但最終還是長歎一聲:「你讓我想想。」

  燕燕看著他,緩緩地道:「你好好想想,我不願你因為這樣無謂的事情,放棄自己生平志向。我這次回去的時候,希望你能夠跟我一起走。」

  兩人相對而視,韓德讓為難糾結神色閃過,然而燕燕依舊堅定地看著他。

  最終,韓德讓還是拱手道:「請皇后容臣再考慮幾日。」

  燕燕點頭:「好,你考慮吧,但我還是會把你帶走的。」

  韓德讓聞言,不由苦笑。

  這時候良哥見兩人說話已經結束,就上前道:「皇后,宴已經擺好,可否開宴。」

  燕燕豪氣地一揮手:「好,朕這就出去,德記,今晚且一醉方休。」

  韓德讓見狀,也不由笑了起來:「好,一醉方休。」

  這一夜,廣場上,群臣及將士群舞歡歌,杯來盞去。

  這一夜,卻也有人註定不眠。

  韓德讓回到府中,夫人李氏迎上來,服侍著他更衣,淨面,漱口,見他滿身酒氣,歎道:「你傷還沒好呢,喝這麼多酒。」

  韓德讓已經有些醉意,今日他雖然沒有當面答應燕燕,然而內心長期以來的抑鬱卻終於在今日得到釋放了,不由笑道:「我今日,很是高、高興……」

  李氏見他說話都有些不清楚了,知道他今日醉得有些厲害,韓德讓一向自律甚嚴,從未這般醉飲過,不由也為他高興,就笑問:「什麼事這麼高興?皇后給你升官了?」

  韓德讓握著她的手,眼睛閃閃發亮:「夫人,我,我要回上京了。」

  「什麼?」李氏待要細問,卻見韓德讓將手一撒,四仰八叉地橫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李氏無奈,與侍女將他搬到床上躺正,蓋上被子,自己守在一邊,不覺看著燭火,怔怔地竟是一夜未眠,直至天將黎明,這才歎息著自去安歇。

  等她醒來,已經是下午了,韓德讓已經出去,只得再等了幾個時辰,待韓德讓回來,就要問他昨夜的話。韓德讓想了想,將昨日與燕燕的對話擇了一些與她說了,李氏心中大驚,當下就緊張地問他:「那你要聽她的話回上京嗎?」

  韓德讓見她如此,不禁長歎了一口氣:「夫人,我還在考慮。」

  李氏頓時落淚:「為什麼要回去?我們在幽州不是很好嗎?」

  韓德讓不想她如此反應,忙溫言勸慰:「夫人,無論我們在哪裡都會很好,回上京也一樣。」

  李氏哽咽道:「上京是是非之地,我們好不容易避開,你現在回去,豈不是當日白白出來了?」

  韓德讓歎息:「所以我也在考慮啊。」

  李氏急道:「你,你是不是心動了。如若不是,你考慮什麼?」

  韓德讓沒有說話。

  李氏見狀,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低聲道:「德讓,你還記不記得你婚前的誓言,你說過要好好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不讓我蒙羞的。」

  韓德讓一怔,他不知道李氏竟想到這方面去了,忙道:「夫人,你想到哪裡去了,當日對你說過的話,我從未忘記,你是我的妻子,不要太多心了。那是皇后,是我要效忠的主上,我和她之間已經沒有什麼了。」

  李氏卻是聽不進去,只執拗地問他:「如果我反對,你還要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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