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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胡輦橫了罨撒葛一眼,嬌嗔道:「要是女孩你是不是就不喜歡了?」

  罨撒葛哈哈大笑道:「你生的我都喜歡。最好像你說的,咱們以後生一籮筐,一半男孩一半女孩。」正嘻笑著,侍從來報說:「主上聽說王妃有孕,派了御醫迪裡姑來為王妃診脈。」

  罨撒葛的臉沉了下去:「要他多事,我又不是沒有好醫生。」

  胡輦見他如此倒好笑起來,推他道:「人家也是好意,迪裡姑也是太醫局之首,給他看看我也放心。」

  罨撒葛卻在想,耶律賢哪有這般好心,不過是裝人情罷了。心裡十分不情願,表情都寫在臉上了。

  胡輦見了他這副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罨撒葛素來心思很深,可自昨日診出她有孕以後,就七情上臉,喜不自勝,拉著她說了一大通關於孩子出世以後的種種,簡直已經想像了孩子從出生到成親中經歷的所有事情。她可以看得出他的激動,他的喜悅,他的興奮甚至是他的意外。

  好不容易哄好了罨撒葛,胡輦才召了迪裡姑進來診脈。迪裡姑笑吟吟地進來,先給罨撒葛與胡輦道了喜,罨撒葛的表情才稍好看些,再為胡輦診了脈,道:「王妃脈象平穩,腹中的小郎君很健康,臣可以放心回去向主上稟報了。」

  胡輦微笑道:「主上有心。」又順口問起燕燕在宮內的情景,又問起剛出生不久的小皇子情況。她絮絮問著,迪裡姑正中下懷,就細細地講著小皇子的種種可愛之處,逗得胡輦笑聲不止。

  恰此時粘木袞來找罨撒葛,胡輦推著他出去了,回來再聽迪裡姑講著趣事,講著講著,迪裡姑就說到昨日朝堂的情況。

  胡輦雖然聽說了大概,卻不知詳情,罨撒葛不欲她知道太多,就推說自己都不在朝堂,什麼都不知道。當下就道:「我只聽說有人在朝堂拿流言鬧事,幸而主上來了,才壓了下去,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胡輦也是欲打聽情況,又知道罨撒葛不肯說,於是也故意與迪裡姑磨蹭著等罨撒葛走了,才可細問。

  當下迪裡姑就將昨日的事說了:「……昨日朝堂上,女裡大人便以此謠言,逼迫皇后退回宮內不與大臣接觸,並要皇后殺韓德讓以自證清白。」

  胡輦驚異地站起來,厲聲道:「你說什麼?」

  迪裡姑詫異地道:「皇太叔沒告訴您?」

  胡輦道:「皇太叔昨日不曾上朝,他怎麼知道此事?他既不知,我就更不知了。」

  迪裡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皇太叔他……唉,算了,臣還是快些說吧。昨日幸虧休哥惕隱出來駁斥了女裡,主上又及時得到信息趕到,訓斥群臣,維護了皇后的威儀。」

  胡輦松了口氣道:「這就好。」

  迪裡姑卻吞吞吐吐地道:「可是……」

  胡輦道:「可是什麼?」

  迪裡姑道:「此事可一不可再,下次若是他們再以此理由,在朝上發難,而主上又重病不能趕到呢?」

  胡輦不由點頭,猛然領會到了迪裡姑的含義,看向他的眼神也銳利起來:「你跟我說這個,又是什麼意思呢?」

  迪裡姑歎道:「王妃是最關心皇后娘娘的人,相信您也不願意再看到皇后娘娘因此被人攻擊,甚至令得韓郎君身受牽連,成了別人奪權的犧牲品吧。」

  胡輦厲聲道:「你不過是個御醫,怎麼敢說這樣的話,恐怕是有誰叫你來的吧?」

  迪裡姑面色不變:「是。」

  胡輦道:「是誰?」

  迪裡姑道:「臣只有一個主公。」

  胡輦冷笑:「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希望我做什麼?」

  迪裡姑反問:「王妃認為此時,要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保全皇后和韓郎君的上策呢?」

  胡輦站起來,來回走動著,陷入了矛盾和猶豫,最終還是停了下來,看著迪裡姑憤怒地說:「他是皇帝,皇后是他自己要搶的,江山是他自己的江山。如今他倒來逼迫於我,逼迫于韓德讓,他還要臉嗎?」

  迪裡姑長歎一聲:「王妃,主上不是沒有努力過,昨天若不是主上撐著病體,發作了前所未有的脾氣,只怕這件事壓不下來。可是主上回去就發病了……主上,這也是逼不得已啊!」

  胡輦冷笑道:「不得已,他的每一次不得已,就是把別人扔到刀山上,自己倒是一臉委屈……」

  迪裡姑無奈地道:「王妃,除此以外,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胡輦走了幾步,指著門外,怒道:「滾,帶著你主子的命令滾出去。」

  迪裡姑只得向著胡輦一拱手,走了出去。

  胡輦頹然坐下,捂住臉,心中無限悲傷:「父親,為什麼每次都是我,每次都要我做這樣的事……」

  然而次日,胡輦還是去找韓德讓了。

  韓德讓見了她來,也是詫異:「王妃到訪,所為何事?」

  胡輦看了看,令侍女退出,韓德讓見狀,也讓手下退下。

  胡輦欲言又止,終於猶豫著開口:「德讓,你知道我是不會害你的。」

  韓德讓點了點頭,有些不明白。

  卻聽得胡輦道:「找個溫柔嫻淑的女人,早些結婚生子吧。」

  §第152章 德讓離京2

  韓德讓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心中首先疑到罨撒葛:「有人囑託王妃來勸我這個?」

  胡輦不自在地扭過頭去,又覺得不妥,扭回頭道:「誰囑託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這是唯一的一條路。否則的話,誰也請不動我來向你遊說。」

  韓德讓試探地問:「是皇太叔?」

  胡輦詫異地道:「你怎麼會認為是他?」

  韓德讓一驚:「是燕燕……不,不會是她。」

  胡輦提高了聲音:「當然不可能是她。」

  韓德讓已經明白了,神情黯然:「我明白了。」

  胡輦輕歎:「你這麼聰明的人,既然不準備再逃了,要留在燕燕身邊輔佐她,那便該知道,只有你早日成婚,燕燕才能免受流言困苦。」

  韓德讓沉默不言。

  胡輦歎道:「徳讓,我知你不是那等猶猶豫豫的人,為何在這件事情上如此不乾脆呢?早日了斷,對你、對燕燕都是件好事。」

  韓德讓聲音變得沙啞:「情與理若能一致,王妃今日也不必走這一遭。王妃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成婚夠嗎?恐怕我還得遠走他鄉吧?」

  胡輦苦笑道:「你若留在上京與燕燕時時相見,對你也是一種折磨。時間和空間的距離若能讓你忘記她,未嘗也不是一個好選擇,不是嗎?你走吧,讓時間和空間消磨那些不應該有的情感,放過燕燕也放過你自己。」

  韓德讓閉上眼睛,良久,才道:「我懂了。」

  他看著胡輦遠去,慢慢地轉身,回到房中。

  然而,當真要下這個決心了嗎?

  他茫然看著房中的一切,竟是處處都是燕燕的影子。桌上的書是燕燕送的,

  牆上掛著的弓箭,是燕燕拿起來玩過,案頭的花是燕燕掐過戴在頭上的,連窗口的風鈴,也是燕燕掛上去的。

  閉上眼睛,就聽到燕燕的笑聲:「德讓哥哥,你來教我練弓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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