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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韓德讓忽然拉住了燕燕,在燕燕還不明所以的時候,一下子緊緊擁住了她。

  燕燕驟然被他拉進懷中,頭埋在他的胸前,頓時腦子一片空白,只能感覺到韓德讓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感覺到他獨有的男性氣息,不由得面紅耳赤。

  她畢竟還是個情竇初開的純情少女,雖然平時仗著臉皮厚一直黏著韓德讓示愛,甚至蹭抱偷親,但其實對男女之事,還是懵懂未知。也只有在這一刻,她才感受到,男女之間近距離接觸的時候,除了小小的竊喜、激動和因為興奮而心跳加快外,還有那種肌膚的戰慄,還有呼吸中的陌生感,心裡既恐懼又被吸引。

  韓德讓捧起她的頭,看著她如小獸般既有些恐懼又有些探索的眼神,看著她嘴唇輕顫……他低頭,吻了下去。

  剛開始,如蜻蜓點水,微拂過水面而離開,然後,每一次的時間都略長一點,接觸略深一點,漸漸地,輕吻變成了深吻。

  燕燕覺得整個人都不能呼吸了,腦中思緒更是如同爆炸開一樣,完全成了碎片。她只覺得心跳加快,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升上頭頂,炸裂開來,而傳至全身,每一片肌膚都在戰慄,每一次心跳都在雀躍,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

  這甚至跟剛才韓德讓擁她入懷時的刺激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如果說剛才的感覺,就像是她小時候第一次被扶著騎上駿馬,有點刺激有些緊張;那麼現在的感覺,則就如同第一次疾馬飛馳,讓她想尖叫戰慄,那種完全失控失重但又興奮異常的感覺。

  刹那間,似有一重生命之門打開了。

  如同一顆種子破土而出,綻放出生命的花朵,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一刻,她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韓德讓鬆開緊擁住她的手,轉身欲走,卻又站住,在她的額上虔誠莊重地輕輕吻下,低聲在她耳邊說:「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

  燕燕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看著韓德讓轉身上馬,疾馳而去。

  冬天的夜晚寒冷異常,然而她的心卻火熱異常。

  韓德讓騎在馬上飛奔。

  他的心頭也似有火在燒,那一刻,素來莊重自持的他,竟忍不住去吻了她。看著她那純潔無措的眼神,他卻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把她整個人化入自己的身體裡,把她變成心頭的墜子帶走。

  那一刻,對生的留戀,對命運的不甘,達到了極點。

  他知道此去,要麼成功,要麼成仁,沒有別的選擇。

  多少年以來,他一直盼著這一刻的到來,一擲決生死,好過這樣長年累月地活在忍耐中,活在恐懼裡,活在不可自知裡。

  他恐懼的並非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他的家族、他的父親、他照顧了十幾年視若弟弟的耶律賢。耶律賢是他的主公,也是他的親人,他和耶律賢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和任何一個親人在一起的時間都要長,關係都更親密。

  他以為到了那一刻,他一定是什麼也不想,可以置生死於度外,做一個對決,做一個解脫。

  然而此時,他卻忽然畏怯了,他不怕死,然而他怕再也看不到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讓人留戀的人和事。

  在此之前,他不敢接近燕燕,不敢接受燕燕,就是因為他害怕萬一死在這一戰裡,那麼,何苦去連累別人,何苦讓一個無辜的姑娘傷心。

  他這樣想著,他自負于他的理智。

  如果不是燕燕一直勇敢地追求,他不會在決戰之前,接受任何一個姑娘的愛戀。他以為他做得到,然而他終究還是凡夫俗子,在這樣熱烈的追求、這樣純真的感情面前,他還是一敗塗地了。

  幸福得一敗塗地。

  然而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惶恐不安。從小到大,他不認為自己有追求那種平凡的幸福的權力,那種天倫之樂,那種頑童無憂,那種放聲大哭、放肆大笑、泥地打滾、捉弄別人得意揚揚、淘氣任性的權力,他沒有。

  所以,對燕燕的追求,他從拒絕,到退縮,到無奈,到接受,都是被動的,他並沒有世間男子情動之時,那種輾轉反復,那種怦然心動,甚至也沒有那種極度的渴求。

  而這一個冬夜,當他站在太平王王府的後巷,在感動于燕燕的付出、在擔憂她的冒險、在後悔自己的決定、在反思自己的自私時,在等待到望眼欲穿時,她忽然出現了。

  她把令牌帶給他,她不知道,或許他這一去,將有可能與她天人永隔。

  那一刹那,他在生與死之間,多年來強自壓抑著的所有對幸福的期盼和強烈的不甘,全部湧上心頭。他不捨得死,不捨得燕燕,不捨得他眼前的一切,不捨得世間的美好。

  可是他這不捨得,到了舌尖卻不能說出來,他還是要選擇繼續走下去,走向他既定的人生。

  他抱住燕燕,他吻了她,他一生強壓著的所有感情,全數傾注在她的身上。

  「燕燕,為了你,我也一定會讓自己活著回來。」第一次,韓德讓在面對這一刻的時候,想到的不是死,而是生,不管有多艱難,他也要活著回來,再看她一眼。

  §第79章 景宗繼位3

  月黑風高,前往黑山的路,崎嶇難行。

  北方的冬夜,寒徹骨髓,迎風疾馳,似乎所有保暖的衣物都失去了效果。僵冷麻痹的感覺從手足開始,漸漸至全身。韓德讓是久習武藝之人,亦覺得有些經受不住,更何況耶律賢本來就是體弱多病之人。

  就在疾行間,韓德讓敏銳地發現耶律賢的馬蹄聲慢了下來。他勒住馬,轉身迎了回去。借著微弱的星光,他看到耶律賢全身伏在馬背上,一動不動。

  韓德讓大驚,策馬跑到耶律賢身邊,躍下馬扶起他,叫道:「明扆、明扆,你沒事吧?」

  在微弱的星光下,韓德讓只見耶律賢的臉色已經慘白,下唇更已經咬出了血,他伏在馬上,緊緊抓住韁繩的手已經僵了,虛弱得幾乎要跌下馬。幸而他的馬原是大內名駒,甚是通人性,在主人這種情況下,若再疾馳就會掉下馬來,居然自動把速度慢了下來。

  韓德讓急忙扶起耶律賢,給他喂了一顆提神的藥丸,一邊輕喚。但見耶律賢輕噓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吃力地一笑:「德讓,我們到哪裡了?」

  韓德讓摸了摸他的脈息,問他:「明扆,我們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耶律賢靠在韓德讓懷中輕輕地,但堅決地搖了搖頭,聲音喑啞:「不要停下,快走,我們沒時間休息。」

  韓德讓急道:「可是您的身體……」

  耶律賢失控大喊:「我的身體沒事!」

  韓德讓一怔。

  耶律賢雙手緊握,深吸一口氣,定下心神,想了想,對韓德讓道:「我沒事,我能堅持住。須知罨撒葛隨時可能知道消息追來,我們真的沒有時間休息。」

  韓德讓低頭一想,翻身上了耶律賢的馬,道:「要不這樣,我們倆共乘一騎,每隔半個時辰換一匹馬,您靠在我懷裡就可以。」

  耶律賢微一猶豫:「可是,這樣只怕速度會慢下來……」

  等了多年的機會就在眼前,他此刻心急如焚,一刻都不願意等待。

  韓德讓卻道:「速度也慢不了多少。您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地騎馬趕路,身子又弱,再這麼下去不行。別忘了,到了黑山,您還要在群臣面前登基,總不能一到黑山您就倒下了。」見耶律賢還要再說,他將他的手一按,「明扆,聽話。」

  這一聲「明扆,聽話」,卻是小時候韓德讓經常對他說的,等到耶律賢成年以後,韓德讓基本上已經沒有再說過這樣的話了。而此時說來,仿佛是回到了他們小時候,韓德讓拉著小小的明扆,共同度過日日夜夜。

  耶律賢臉色一緩,歎道:「好,我聽你的。」

  兩人馳馬共行,耶律賢心情複雜地看著韓德讓,忽然道:「韓二哥,當日我的命是韓大人所救,此番若沒有你,恐怕我也趕不到黑山去。你父子對我有恩,我自當終生不忘。」

  韓德讓卻道:「大王能夠走到今天,相助的不只是臣父子,還有更多的人為您前赴後繼,我們共同的心願,就是為了大遼的將來。德讓從來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冒險助您,只要大王不忘記自己推行漢制的決心,臣等百死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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