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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胡輦想要掙扎,奈何一掙扎卻碰到罨撒葛半露的胸口,這使她更覺窘迫,掙扎的動作也變得更大了。不想罨撒葛發出「哎喲」一聲,她立刻不敢亂動,只是又氣又急地說:「快放開我。當心傷口。」

  罨撒葛卻是索性無賴起來,頗為享受這種任性胡為的感覺:「不放。胡輦,知道你捨不得我疼。你會心疼我,便是你對我並非無情。」

  聽了這話,胡輦心中亦是百味雜陳,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猶豫片刻,只背對著罨撒葛低聲道:「你是權傾大遼的太平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不要裝得像個十八歲的癡情少年。」

  罨撒葛見她如此,趁機道:「可我什麼樣的女人也不想要,只要你做我的妻子。除了你,其他人我一個也不想要。」見胡輦不動,拉了拉她,胡輦怕又牽動他的傷勢,只得坐了下來。卻沒料到罨撒葛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對耳環來,欲為胡輦戴上。

  胡輦一驚,閃身避開。她閃得太快,罨撒葛心馳神醉之時,竟是往下一栽,頓時撞到傷口,痛得說不出話來。胡輦看出他這回不是故意作態,忙又扶起他來。但見得罨撒葛閉目咬牙忍痛,半晌,方長長出了一口氣,苦笑道:「胡輦,這一下可撞得真狠。」

  他不惺惺作態,倒顯出硬氣來。胡輦只覺既惱怒又愧疚,半晌才恨恨地道:「該。」

  罨撒葛卻死皮賴臉地望著胡輦,求道:「胡輦,你就戴上讓我看看吧,就看看,好嗎?哎呀——」這最後一聲卻又是拉到了傷口。

  他這幾下呼痛,半真半假,有故意誇張,但卻也有咬牙隱忍的,胡輦自然看得出來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正因為如此反而更覺得他既可氣又可憐。看他一副不達目地不罷休的模樣,她只能無奈地奪過他手中的盒子,轉頭將耳環佩戴了起來。

  罨撒葛一邊手倚著床欄撐著身體,一邊欣賞著:「果然好看。胡輦,這是女真部進貢的,說是在深海裡撈的。他們叫這東西東珠,我一看到就想留給你了。你看,果然很合適,也唯有這樣的寶物才襯你。」

  胡輦摸了摸耳環,不知所措。

  罨撒葛似望得癡了:「胡輦,答應我。只要你答應我,我立刻就派人去你家提親。」

  胡輦驚得轉過身,取下耳環匆匆遞還給罨撒葛:「不行!」

  「你不願意?」罨撒葛雙目炯炯。

  「父親肯定不會同意的。」胡輦一時無措,只能支吾應答。

  罨撒葛卻笑了,笑得胸有成竹:「思溫宰相那邊我來處理,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心意。答應我吧,胡輦,我會讓你成為大遼最尊貴最讓人羡慕的女人。」

  胡輦甩開罨撒葛的手,心裡說不出的複雜,半晌,才回他:「太平王說想找個真心待您的人,那胡輦也跟您說一句,真心是要靠真心來交換的。您若是想得太多,那恕胡輦也給不了您真心。」說罷,轉身便走。

  罨撒葛卻也不叫人擋,只靠在枕上微笑。如果說上次胡輦求助,是他強勢咄咄逼人,使得胡輦不得不允了,那這次胡輦主動來看他送傷藥,甚至對他的這種小動作雖然看在眼中卻並沒有太大抗拒,他能感覺到胡輦對他並不反感。

  而她,註定會是他的妻子。他要的是個聰明能幹,但又要心軟重情的妻子,可是偏生這兩種素質,最難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而胡輦,簡直是長生天特地為他罨撒葛打造的。

  他只要她,而且,他已經確定,他能得到她。

  §第36章 雙王逼婚2

  胡輦一腔心事,回到府中,進了自己房間,才看到燕燕正氣哼哼地坐在房中等她,不覺詫異:「燕燕,你怎麼會在這裡?可是闖禍了?」

  燕燕卻沉著臉問她:「大姐,你剛才去哪兒了?」

  素來這種情況都是胡輦質問燕燕的,沒想到今天倒反過來了。胡輦雖然滿腔心事,見狀也不由好笑,卻沒表露出來,只淡淡道:「怎麼?」

  燕燕卻是個藏不住心事的,見狀再也忍不住,跳了起來:「大姐,你居然去太平王王府探望那個罨撒葛?你知不知道,二姐被他害得那麼慘。」

  胡輦握緊了手掌,方才那副珍珠耳環罨撒葛還是塞給了她,她一路握在手心,此時這種觸感更讓她心情不愉快。她坐下來揮了揮手:「我不過是探個病人,大驚小怪什麼。」

  燕燕卻見她手中光芒一閃,上前不由分說地掰開胡輦的手,頓時驚呆了:「你手裡是什麼?珍珠耳環?是太平王送給你的?」

  胡輦不說話。

  燕燕見她默認,只覺氣不打一處來:「大姐,你怎麼可以隨便收太平王的禮物?你,你難道是喜歡上他了?」

  胡輦只覺得累極了,太平王王府一趟讓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精氣神。她撫著頭歎息:「燕燕,我頭疼得很,你回去,讓我休息吧。」

  燕燕卻不肯走,只執著地問:「大姐,在你心裡,到底有沒有過德讓哥哥?」這句話,她以前也想問,但怕得到的回答是自己不敢面對的。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大姐,而韓德讓,似乎對她像小妹妹多過像喜歡的姑娘。

  及至和韓德讓幽州一行,才彼此暗中發現了改變,她開始對韓德讓的感情有了信心。但回來之後,她一直想著去問大姐,卻不敢開口,怕讓人說炫耀,也怕傷害胡輦。但今天看到胡輦去了太平王王府,她替胡輦不值,她的心中是氣憤的、委屈的,但隱隱也松了口氣,一時之間,為了勸阻胡輦,甚至問出了自己最不甘心問出口的話來。

  胡輦心頭只覺得一痛。她看著燕燕亮晶晶的眸子,忽然笑了,這個善良的傻妹妹啊,連這樣的犧牲都做得出來嗎?她緩緩抬手將耳環放到梳粧檯上,只淡淡地道:「你這傻孩子,就愛胡思亂想,我若與德讓有什麼情意,哪裡還會拖到今天。」

  燕燕聽了這話,心中百味雜陳,撲到胡輦懷中,也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感覺才好,只將胡輦前襟滾成一團亂縐,才跳起來道:「大姐,無論如何,你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什麼事,我們三姐妹一條心,一定能辦得到的。」

  見著燕燕風一般地出去了,胡輦唇邊不由升起無奈的笑容。三姐妹一條心?燕燕,如今三姐妹,已經沒辦法一條心了,你知道嗎?

  烏骨裡的事件,讓三姐妹徹底和過去不一樣了。

  烏骨裡現在,如同吃了喜隱的巫藥,不管不顧了。

  從幽州歸來的燕燕,也從一個胡攪蠻纏的妹妹長大成了有心事的少女。

  而她呢,她何曾不想追逐自己所愛?奈何身為長姐,抉擇面前只能以大局為重,嫁入皇族是她們後族女子早已註定的命運,而長姐這個身份又決定了這個人選非她不可。她這一生註定無法自己掌握一生。

  而此時,香爐冉冉生煙,屋質靠在長榻上,看著直挺挺地跪在下面的喜隱,有些無奈,也有些心軟:「喜隱,你來找我做什麼?我說過,我已經老了,皇族中的事,我管不了,也管不動了。」

  喜隱忽然笑了,笑容中盡是蒼涼。李胡死後,他的言行舉止,少了許多的意氣飛揚,而多了幾分蒼涼和陰鷙。看到他如此,屋質不禁生出一絲同情之意。雖然他不願意理會他們的皇位之爭,但他畢竟是皇族的惕隱,對這些皇族子弟,總有一份看顧晚輩的保護心理。

  喜隱亦是知道這點的。囚禁期間,李胡已經預感到了可能逃不掉這一劫,只能寄希望於喜隱。他跋扈了一輩子,臨死倒是清明,將喜隱此後會遇上的事情,以及如何應對各色人等,都一一教授給了兒子。尤其是如何想辦法娶到烏骨裡,以獲取蕭思溫支持的手段上,更是思慮周到。因此他亦是依著李胡之言,對屋質道:「屋質大王,從前是我不懂事,請您見諒。我如今來,並不是為了那些事——」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我只求您為我向思溫宰相求親,我要娶烏骨裡。」

  屋質蒼老的面容帶著鋒銳。他盯了喜隱半晌,忽然聲音尖銳地說:「你是想娶烏骨裡,還是想娶思溫宰相和燕國長公主的女兒?」

  喜隱的臉扭曲了一下,暗暗捏了捏拳頭,終於抬頭,看著屋質坦言:「屋質大王,我承認剛開始確實是父王讓我去勾引烏骨裡,我對她……也的確是懷了私心。但人心也是肉做的,烏骨裡是個好姑娘,她陪我坐了這場牢,陪著我同生共死,我不能不感動於她的情意。」他頓了頓,苦笑,「如今父王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對皇位,我也已經沒有一爭之力了。對我來說,烏骨裡是不是思溫宰相的女兒,已經不重要了。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能夠擁有的了。這輩子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對不起她……」說到這裡,他又重重地磕了個頭,求道:「屋質大王,您是皇族中輩分最高的大長老,也是我們所有人的尊長,我求您成全我。」

  屋質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這一場牢獄之災,去掉了他曾經有過的輕浮之氣,讓他變得瘦削、隱忍,卻也透著一股不甘不服之氣。他曾經來求過他,被他拒絕了。

  然而這次,他無法拒絕。

  屋質的眼睛閉上,片刻又睜開,長歎一聲:「橫帳三房的子孫總不能絕嗣,你若是只有此一項要求,我豈能不成全了你?」

  喜隱聞言,欣喜若狂,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謝謝屋質大王!」

  屋質搖搖頭,他已經非常疲憊了:「我知道橫帳三房的爭鬥,不會就這麼結束。喜隱,我知道你現在只是沒有一爭之力,並不是沒有一爭之心。我只希望你記住今日來請我幫你求婚的誠意,以後遇上事情,多想想你的妻兒,莫要被權力迷住了眼睛,弄得自己沒有退路。」

  當年的耶律李胡、當年的耶律倍、當年的耶律?,他們何曾不是滿懷誠意地娶了年貌相當的好姑娘?可是李胡的野心讓妻子早亡,耶律倍與母后失和,讓妻子成了犧牲品,最懦弱的耶律?居然在睡夢中殺了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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