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燕雲台 | 上頁 下頁
四六


  眾臣頓時面面相覷,誰敢把這個暴君拖上輦車,他要醒了遷怒殺人怎麼辦?蕭思溫看出群臣心思,凜然道:「主意是我出的,若主上要怪罪,便怪罪我吧。」

  罨撒葛沉默片刻,果決地擺手:「罷了。你們這就擁主上登車去幽州吧,各斡魯朵立刻點兵出發,有什麼責任,自有本王承擔。」

  蕭思溫詫異地看了罨撒葛一眼,似對他有了新的感觀,拱手:「多謝太平王。」

  罨撒葛想了想,朝蕭思溫拱手道:「只是,主上就要有勞思溫宰相了。」他頓了一頓,「行刺案剛過不久,本王須留在上京查明真相,免得那些宵小趁機發難。幽州城萬事拜託各位大臣了。」

  蕭思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臣定不負大王所托。」

  罨撒葛便叫人扶起穆宗,將爛醉如泥的他梳洗完畢,換好龍袍,戴好紗冠,披上斗篷,再把他交到韓匡嗣手中:「匡嗣,主上身體不好,在幽州要你多加照顧了。」韓匡嗣眼神一動,低聲應「是」。

  禦輦起,儀仗行。大軍相隨,遙遙數十裡的隊伍,一直從上午走到了傍晚,最後的人員方才出了城門。

  §第19章 姐妹失和

  大軍已發,夕陽西下。

  耶律賢站在窗口,看向遠處。

  楚補勸道:「大王,天時已寒,不宜久吹風,您該回去了。」

  耶律賢長歎一聲:「大軍今日去幽州了,唉。可惜,我沒能夠看到三軍出發的盛況。」

  楚補卻笑道:「大王何必歎息,大王沒能看到,主上也沒看到啊。」

  耶律賢一怔,楚補忙在耶律賢耳畔私語幾句,他當個笑話講,耶律賢卻聽得又氣又恨,怒道:「哼,堂堂大遼天子,征伐之際,大軍將發,卻喝得爛醉如泥。真是……怪不得漢人說,唯怯懦者最兇殘!哼,哼!」

  楚補低聲道:「昨夜,他還差點殺了女裡將軍。事後還說女裡:『虧他還是大將,真沒用。兀……先帝留下的人,果然當不得事。』」他差點順嘴把穆宗原話說出來,說了一半才想起來,忙換了種說法。

  耶律賢眼神一閃:「看來,我得去見見女裡了。如今宮裡清淨,正是時候啊。」

  「要不還是讓韓郎君去吧。這外頭——」楚補指指窗外,「那乙辛等人,可是太平王派來的。再說,女裡也未必可靠,您不必為他而冒險。」

  耶律賢擺擺手:「女裡此人,名利心重,貪權愛錢,他若知道皇叔至今不能將他視為心腹必然心中惶然。他在近衛軍中舉足輕重,權力只在罨撒葛之下,若能爭取到他,對大業很有幫助。我必須親自去,以示誠意。」他見楚補仍然面有憂色,笑道:「放心。我只是在宮中走走,偶遇上些人閒聊幾句也沒什麼不可以。如今,皇叔對我疑心盡去,偶爾冒次險還是值得的。」

  過得數日,耶律賢在宮中閒逛,見女裡帶著士兵巡邏,觀其神情之間,果是眉頭緊皺心事重重,便主動招呼:「女裡將軍又帶著人巡視宮禁啊?」

  女裡忙拱手:「見過明扆大王。」

  耶律賢點頭:「這等巡邏之事,本該讓下面人去辦,如今朝中像女裡將軍這樣還願意事必躬親的人可不多了。」

  女裡苦笑:「女裡也是按照太平王吩咐辦事。宮禁關係到主上安危,不得不多加小心。」前些日子他倒黴剛好遇上皇帝酒後殺人,雖然太平王也看在眼中,體諒他的不得已,但終究那個喜怒無常的皇帝心意如何,卻是無人知道。所以這種時候,他最好不要給人落下任何把柄,免得捅到皇帝跟前,教皇帝想起那日之事,拿他來出氣。

  饒是如此,他也不得不為以後考慮,如今眼前的皇子賢,就是他考慮的後路之一,只是苦於沒有機會接近,他一個暫管禁宮騎兵事務的將領,無端跑去皇子的內宮,豈不招忌?

  沒想到竟然與對方相遇,又得對方主動招呼。這幾日他親自巡邏,也有此因,帶著的均是心腹之人,便叫他們在前面繼續巡邏,自己與耶律賢落在後面,慢慢地邊走邊聊。

  耶律賢問他:「聽說,大軍出征前日,皇叔醉酒後與女裡將軍動手了?」

  女裡身子停了一下,僵硬地答:「正是,明扆大王竟也聽說了?」

  耶律賢呵呵一笑:「皇叔素來如此,一喝酒便不記得人。女裡將軍別見怪才是。」

  女裡只得答:「臣不敢。」

  耶律賢慢慢道:「我等為人臣子的,從來上令下行。皇叔雖然喜怒無常,可那只是對侍從和宮婢,對大臣們還是敬重的。他也從來說,若他酒後下令殺臣子,讓我們別把這命令當回事。」

  女裡聽了這話,手中不禁握了握拳,雖然知道這是勸慰之語,可終究還是憋著氣:「若主上酒後一劍殺了臣,那也就只能是臣自認倒黴了。」

  耶律賢笑了,擺擺手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皇叔還是有分寸的。便是真到了那田地,皇叔清醒過來也會加倍補償的。只是……」他歎了一口氣,「將軍的職位,原也是沙場上拼殺過來的,若是這樣死了,終然得了補償,也沒有什麼意思。」

  女裡梗了一下,終於還是把話說出了口:「不瞞大王,女裡不怕死的,可女裡怕死得沒有價值。不要說死,便是傷了胳膊腿兒,從此也是廢人一個,還不如死了呢。」

  耶律賢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道:「是啊。誰不是這樣想呢。父皇從前是從不會這樣對待文武大臣的。」

  提及世宗,女裡心頭一熱。當年他不過是個部族的馬奴,只因善於識馬馴馬,得世宗賞識,才得一路直上身任要職。穆宗對他雖有小惠,卻也令他險些身死。世宗對他有大恩,卻只能記在心頭。他看著眼前的耶律賢,不由發自內心地道:「先皇對臣子們,真是仁厚啊。哪怕是謀逆之人,也是多半放過了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暗暗觀察耶律賢的神色,見耶律賢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便試探道:「大王,女裡當年不過是一馬奴,蒙先皇恩典而步步提升,雖然如今也侍奉當今主上,但是,女裡永遠是先皇積慶宮的臣子,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耶律賢看著他微笑,眼中卻有一絲意味深長的神情:「我知道女裡的忠誠,我也一直把你當成自己人。」

  女裡相信自己是看懂了耶律賢暗示的,頓時眼睛一亮,拱手行禮:「能得大王信任,女裡願意效死。」說著就要跪下。

  耶律賢忙拉住女裡:「不必多禮。這是在宮裡,咱們閒話幾句便是,別落人話柄。」女裡亦是明白,他只是稍作表態,見耶律賢謹慎,更知道自己沒投錯人,當下應是。

  燕燕鬧騰著要出府,胡輦拗不過她,見穆宗如今已經離京,便是再放她闖禍,也終究是自家能收拾得了的,於是不再約束,任由其出府亂跑。

  烏骨裡自然也借著這個由頭,派丫鬟重九去約喜隱相見。不承想重九回來惴惴不安地告訴烏骨裡,皇太叔府如今被太平王派來的兵馬封住了,所有的人,許進不許出,所有採買等事宜,也均是太平王府每日一送。

  烏骨裡大驚:「怎麼會這樣?前幾天還好好的。」

  重九哪裡知道,自己所知,也是好不容易打探的:「我從那些士兵口中打聽到,說這是太平王下的命令,據說王府涉嫌刺殺主上。」

  烏骨裡煩躁地摔了首飾匣子:「胡說八道,他怎麼會刺殺主上?我,我去找太平王去。」

  重九嚇得死死拉住她:「姑娘,太平王可不好惹,您別添亂了。」

  正說著,燕燕興沖沖跑進來:「二姐,今天沒出門啊,我們後院去練劍吧。」不想卻看到烏骨裡崩潰地掩面大哭,她從來不曾見這位潑辣的二姐如此哭過,嚇壞了,連忙扶住她急叫:「二姐,二姐,你在哭什麼?出了什麼事?」

  烏骨裡撲在燕燕懷中大哭,燕燕不知所措地抱住她,直到她哭夠了,這才哽咽著把經過說了。

  燕燕聽了,倒是嚇住了:「什麼,二姐,你真的有喜歡的郎君了,這個人還是李胡家的喜隱?」見烏骨裡忍淚含羞點頭,還撫著耳邊的白玉耳環,似仍然沉陷於對喜隱的迷戀中,她想了想,還是潑冷水:「二姐,我覺得喜隱不好,配不上你。」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