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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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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是兩歲時被大爹爹和二爹爹撿回山谷的。可是他們都待我如同親生。我慢慢長大,大爹爹二爹爹的眼神漸漸的有了變化。 特別是二爹爹,他有時候瞧著我,眼睛裡會有種可怕的東西。我怯怯的喊他一聲,他便像回過神來似的,扭扭我的臉便離開了。 _隨著我長大,二爹爹離我似乎越來越遠。 十二歲那年,虹衣師傅帶我去胖爺爺那裡選暗器,我一眼就看中一排銀色小飛刀,便嚷著要學飛刀。 「平安,你確定?」虹衣師傅與胖爺爺都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著我。 「這刀看上去很漂亮,而且,握在手裡也合適。」 店裡的空氣似乎有點緊張,我正想問為什麼的時候,大爹爹的聲音淡淡的在外響起:「平安,從明日起大爹爹教你使毒的功夫,你用不著暗器。」 我有些激動,學了醫術,能和大爹爹學使毒的功夫再好不過。我戀戀不捨的看了眼銀色小飛刀,卻發現虹衣師傅和胖爺爺都松了口氣似的。 改日一定叫小南瓜那鬼精靈纏著胖爺爺說說小飛刀的故事。 「平安!」小南瓜站在花田外喊我。 大爹爹的花田除了二爹爹和我,沒有經過他同意,別的人進來都容易被迷翻,這片花田是有毒的。 我笑嘻嘻的跑出去,拉著小南瓜的手問:「什麼事?」 他往屋子裡瞟了眼,賊兮兮的說:「我又發現了一個好地方,有很多好玩的,你去不去?」 小南瓜是胖爺爺的孫子,比我大一歲,他知道的東西很多,常常告訴我一些山谷外的好玩事情。我當然跟了他走。 後山有個小山谷,是我和他的秘密地方。小南瓜有什麼好東西都愛拉我來這裡和我分享。 躺在草地上,小南瓜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說:「從前,山谷裡出了個最好的刺客……」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來了。山谷裡的高手很多,似乎人人都是高手,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一個最好的刺客。我好奇的問道:「比虹衣師傅還好?」 小南瓜肯定的點點頭,聲音更低:「她的名字叫星魂……我聽爺爺醉酒後說,那飛刀就是她的暗器。」 我馬上想起一幅畫面,一個身手卓絕的人,手一揮,銀色小飛刀像流星一樣劃過天際。「太美了!」 「你用什麼謝我?」小南瓜笑嘻嘻的討賞。 我想了想,拿了個香包送他:「佩這個,不會被花田的花迷倒!」 回到竹屋,我研藥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好奇問大爹爹:「大爹爹,你是穀主,咱們山谷中曾經有個最好的刺客叫星魂嗎?她去了哪裡?長得美不美?」 「咚!」大爹爹手中的藥杵重重地落在石缽中。「誰告訴你的?!」 他厲聲問道,平素溫和的模樣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我嚇壞了,口吃的回答:「小南瓜……無意中提,提到的。 大爹爹盯著我,他的臉白得像紙一樣,那眼神冷得像冰:「平安,這個人,以後不准再提她的名字。否則,你就不要喊我大爹爹!」 我連連點頭。提她的名字大爹爹就不認我,我當然絕不再提。 可是這天晚上,小南瓜被胖爺爺用掃帚追著從山谷東頭打到山谷西頭,打得鬼哭狼嚎。我這才知道,大爹爹對我已極是留情。 大爹爹當晚就出穀了,他說他去給一位過世的朋友上香。 我猜那位朋友會不會就是星魂。她原來死了,大爹爹才會不想聽到她的名字吧。 大爹走了十天,我天天盼著他回來,我心裡很後悔,生怕他再也不回來了。 這晚,我聽到山谷西山崖上響了一晚上的笛聲。大爹爹回來了,他沒有回竹屋,卻在西山崖上吹笛。那笛聲把我的眼淚都吹出來了。 我不敢去西山崖上找大爹爹,望著西山坐了一整夜,希望笛聲停了,大爹爹回家。 第二天,是二爹爹紅著眼背著大爹爹回來,他月白色的袍子上全是血跡。我嚇得直哭,二爹爹惡狠狠地吼我:「他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忍心傷他的心?」 我傻了,跪在地上認錯。 回魂爺爺也來了,給大爹爹把了脈說:「心病罷了。」 二爹爹很煩,連回魂爺爺也吼:「大哥他內功精湛,怎麼會嘔血?」 回魂爺爺只是歎了口氣,看了我一眼對大爹爹說:「平安還小。你不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過嗎?」 像是聽見了他的話,大爹爹睜開了眼睛,對我笑了笑:「大爹爹無事,只是受了涼。平安別哭,大爹爹不會死的。」 我哇的一聲哭了,撲在大爹爹身上直嚷:「你不要扔下平安不管。」 二爹爹狠狠的一跺腳,扭頭就走,大爹爹喚住了他:「墨玉,你做的安神香給我送點來,我很喜歡。」 二爹爹臉色稍霽,嗯了聲。沒過多久,便拿了安神香來。 回魂師傅牽著我出去,我隱隱聽到二爹爹的哽咽聲:「你也不能扔下我不管。」 這一刻,我覺得二爹爹和我一般年紀似的。 大爹爹的病慢慢好了。我很開心。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我幾乎忘記了那個叫星魂的刺客。 十五歲那年,小南瓜十六歲。 生日那天,他穿了身簇新的墨綠袍子,顯得很英俊很精神。我從小都穿裙子,一時貪玩便纏著他給我買了一套。 換上淺紫色的袍子,像他一般綰了發,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比小南瓜還精神,我得意地對小南瓜說:「如何?好看嗎?」 小南瓜呆呆的點頭。 我得意之極,穿著這身男裝想給大爹爹一個驚喜。 他和二爹爹正在說事,兩人臉上都帶著笑意。 「大爹爹,二爹爹!」我走進花田喊他們。 二爹爹看到我時,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指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好歹的靠近,還轉了個身學著小南瓜的姿勢說:「本少爺就喜歡上樹掏鳥,如何?」 「啪!」二爹爹給了我重重一掌,怒吼道:「誰讓你穿成這樣的?!」 從小到大,他們都寵我,從來沒有打過我,我撫著臉,眼淚直往外沖,委屈的看向大爹爹。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模樣,眼中神情似迷離似傷痛似愛憐,還等不及我分出大爹爹眼神的意思,二爹爹已扯了我飛快的奔出花田,拉著我進了二嬸的成衣鋪子,隨便扔了套女裝讓我換上。 我手足無措站在二爹爹面前,他突然伸手去了我的發簪,讓我的頭髮披散下來,才松了口氣。「平安,你十五歲了,該離開這裡了。」 我嚇了一跳,扯住二爹爹哭叫起來:「平安犯了錯,以後再也不穿男裝了,二爹爹別趕我走。」 我在山谷裡長大,這裡就是我的家,叫我往哪裡走?我捨不得大爹爹,也捨不得小南瓜,捨不得這裡的一切。就連平時對我態度時好時壞的二爹爹我也捨不得。 二爹爹難過的看著我說:「平安,你不走,你大爹爹會再生病的。」 為什麼?我坐在二嬸鋪子的門檻上放聲大哭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大爹爹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平安,哭累了沒?大爹爹背你回家。」 我擦乾眼淚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大爹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的聲音再溫和,可是他眼中卻有著隱忍的痛,像是壓抑著什麼在忍耐我。 我做錯了什麼?我覺得自己像是被所有的人討厭。不過是穿了身男裝,我做了什麼事讓他們這樣?我猛的跳起來,拼命的往外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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