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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永夜被他拖著離開院子,月魄沒有走正門,拉著永夜往後門行去。他似對驛館佈局極為熟悉,一路行來,只偶爾遇到幾個士兵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

  永夜伸手在士兵眼前揮了揮,發現他們瞳孔似沒有焦距,不禁笑了,「月魄使毒的功夫真不賴。」

  「笨,我要讓這驛館裡所有人死,他們連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月魄敲了下她的頭,兩人居然非常順利地出了驛館。月魄戴上草笠,給永夜扣上一頂,拉著她鑽進了小巷子。

  走了一刻鐘,突然身後一片嘈雜聲。月魄回頭一望,驚道:「難道有人要殺你?你住的院子怎麼會起火?」

  永夜握緊了他的手笑道:「快走吧,我放的火。」

  「走了這麼久,你怎麼放的火?」

  永夜笑了笑,「我在煮茶,爐火不小心燃著了衣物,再點著了房子,就這樣。」她說得簡單,卻費了番工夫,算准了燃燒的時間。本來打算混在救火的人群裡離開,沒想到月魄搶先了一步,倒也省了事。

  月魄扭頭看她,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不來,你也是要走的。你進聖京已有幾日卻無動靜,我便忍不住了。」

  永夜望著遠處飄起的濃煙想,天乾物燥,五處著火點,怕是不好滅火吧。口字裡面一個火該讀什麼呢?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覺得沒有這個字,便笑了。

  月魄對聖京甚是熟悉,拉著永夜東穿西繞,走了足足一個時辰,終於拐進了一條小巷。

  「我們不離開聖京?」

  「現在走肯定跑不遠,沒準兒連城門也出不去,待些日子再說。」月魄狡猾地一笑,指著巷子裡一座小院道:「你的平安醫館。」

  永夜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小小的門臉,破舊的房舍,上面掛著一塊白底黑字的招牌,寫著「平安醫館」四個字,頓時呆了。

  月魄握著她的手,輕聲說:「我說過,若是你想過平靜日子,我可以收留你。」他的手溫柔而堅定地牽著永夜推門進屋。

  房子一如永夜的想像,前面是店,後面有個院子,院子裡種著各種藥草,牆角居然還養了只小豬。見他們進了院子,豬便哼哼嘰嘰地叫了起來。

  陽光照在院子裡,酷熱至極,永夜卻只覺得溫暖。

  「比不上驛館裡有冰鎮著,這裡熱著哪。」月魄在身後略帶歉意地說。

  「很好了,你的生意好不好?我什麼都沒拿就走了,一個銅錢都沒有。」

  「生意不能太好,我不能太有名氣。」月魄笑道。

  「要是搜過來怎麼辦?」

  月魄笑了,「你回頭瞧瞧。」

  永夜回頭,嚇了一跳,月魄的臉已換成一張中年人的臉。她仔細瞧了許久,歎道:「你易容的功夫比我高明多了。我總是會被認出來,風揚兮一眼就看穿了。」

  月魄微笑著說:「有我在,包管看不出來。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街坊鄰居都叫我……」

  「什麼?」永夜好奇地問道。

  月魄輕咳了下道:「叫我月老夫子!」

  「哈哈!」永夜被逗笑了,「你,怎麼不換個姓氏?月老……哈哈!」

  「笑什麼!還不是怕你找不到!」月魄尷尬地去捂永夜的嘴,她像泥鰍一樣滑了開去,笑意在她臉上綻開,陽光似乎全映在她臉上。月魄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心疼,輕聲道:「星魂,再不要離開我。」

  永夜一怔,低下了頭,慢慢走過去,摟住了他的腰道:「上次……我擔心我父王。」

  月魄輕撫著她的發,歎了口氣道:「對不起,我只想那樣……一直那樣該多好。我不該在你湯裡放安眠的藥。」

  永夜一震,臉上擠出笑容。山中十日,起初她並沒有發現,可是對於一個長年生活在黑暗中,一到晚上精神會好過白天的人來說,吃過晚飯就犯食困很不正常。後來她才發現月魄只做湯,每晚總勸她喝湯。最後一晚,她才決定吐了湯用溪水冰醒自己。

  很長時間裡,她一直回避著這件事。只要想起月魄做的湯,她心裡就有根刺紮著痛得直跳。然而月魄這樣解釋給她聽,她很開心。懷疑與被算計的痛像冰一樣被陽光一曬就融化了。她不要去懷疑他,這個世界上只有月魄是從小保護她直到現在。想到月魄對她算計……永夜的心像薄而硬的紙飛快地劃過,還沒察覺到傷就感到痛。

  她抬頭認真地說:「我沒有怪過你,我也很想一直那樣過下去。」

  月魄眼中流露出愧疚與不安,仔細看著永夜的雙眸,清澈如水,不見絲毫雜質與懷疑。他終於釋然地笑了,牽了永夜的手來到西廂房,「我給你準備的。我睡東廂房。」

  「薔薇呢?」永夜看著房中光潔的竹席,疊得齊整的白底藍花薄被,突然冒出了這個問題。

  月魄沉默了會兒,道:「上次我怕你擔心沒有說,她落在了游離穀手中,我逃了。你怪我嗎?」

  永夜心裡一緊,陽光照在屋子裡蒸騰的熱氣也化不開她心裡的冰寒。游離穀,她還是要和游離穀再鬥一場嗎?

  「星魂!」月魄輕喚了她一聲。

  永夜努力甩開對薔薇的回憶,她回過頭輕聲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我們誰也不管,自私就自私吧!我們就這樣過好不好?」

  她的聲音突然帶了絲哽咽,摟住他的手收得很緊。月魄回抱著她,大熱的天,心裡的內疚像火一樣烤著他。

  咚咚!門板被敲得快震破了似的。

  兩人一震,月魄果斷地喝道:「閉上眼!」他的手迅速在她頭臉上抹著,指著床上道,「衣服給你備好了,你換,我先去應付。」

  他旋身出了房門,永夜著急地換下衣袍,穿上床上的布衣。拿著自己的衣袍卻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情急之下塞進了院子裡的豬圈。

  這時,她聽到月魄沙啞著喉嚨說:「這裡只有老夫與老伴兩人……」

  一群士兵已沖進後院,永夜呆呆地看著他們,一人沖她吼道:「有可疑之人沒有?」

  她擺手搖頭,不敢露出牙齒。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怎麼會有一口整齊潔白如扇貝的牙?

  「我老伴是啞巴!」月魄撫著鬍鬚神態自若。

  那群兵在不大的院子裡翻找了會兒便走了。永夜松了口氣,對著水缸一瞧,水裡映出一個平常無華的中年婦女的臉。她沒時間盤髻,也不會,只把頭髮披散了,簡單束在腦後。見發間還有銀光閃動,手一摸,竟滿手銀粉,這才笑了起來,「我真擔心看到這頭黑髮會引人懷疑呢。」

  「也不看看誰的手藝!」月魄撫著鬍子望天極其得意。

  永夜忍不住上前一把扭住他的鬍子使勁一扯,「叫你得意!」

  兩人嬉笑著鬧騰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月魄突然說:「這身女裝不算!我要看你穿裙子。」

  永夜低下頭,自己穿著襦衣大腳褲子,而且還是深藍色的那種普通老婦人的衣裳,和男裝也沒多大區別。她笑了,「好,我一定穿最漂亮的裙子給你看。」

  「你真的就穿男裝出嫁了?」

  永夜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說過,要第一個穿給你看,我一定做到。」

  月魄眼中湧出濃濃的感動,英俊的臉上那抹笑容漸漸深了,像飲了一杯醇酒,醺醺然。他坐在院子裡的石階上,拉下永夜靠在了懷裡,喃喃道:「星魂,有你,我什麼都不想要。」

  永夜「嗯」了聲,月魄仿佛是一泓春水,溫柔得快要將她溺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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