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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那護院認出是他,惶惶然道:「媽媽說牡丹院不開了,讓我們瞧著院裡有什麼值錢的自己拿。」

  「她人呢?」

  「走了,一個時辰前就走了。」

  風揚兮望著三道車轅印心跳加速,他仿佛覺得他丟失了最重要的東西。

  李天佑與端王分兵三路順著車痕追蹤至城外後,發現了三輛被丟棄的馬車。

  端王定定地望著馬車肅然下令:「關城門,京都戒嚴。」

  天佑望著端王正想說什麼,端王瞟了他一眼道:「皇上的意思,牡丹院一旦有變我們就動。」

  京都的空氣驟然緊張。

  驍騎、熊渠、豹騎、羽林、射聲、次飛六衛迅速掌控了京都四門,京都在一片雞飛狗跳之後安靜得可怕,空寂的長街上只聽到一隊隊士兵往來巡視的腳步聲與門縫內孩子偶爾傳出的啼哭聲。

  三千羽林衛封住了各處宮室。一切不過瞬息間就完成了。

  敲鑼沿街傳令的士兵口中吼道:「奉端王令,尚營業者殺!擅出門者殺!窩藏奸細者殺!」

  有個東宮的太監仗著皇后與太子的寵信,自告奮勇出宮探聽消息,腳步才跨出宮門,就被羽箭穿了喉。

  而東宮左右衛率只到齊了一半,硬著頭皮關閉了宮門,護著太子。

  身披甲胄的李天瑞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在瞬間變化。不論是從端王府的消息還是從佑親王府傳來的消息並沒有半點兒異常,端王李穀會突然下這樣的命令,而病重的裕嘉帝還在龍翔宮好好地活著。

  「李穀是要造反嗎?」牙縫裡蹦出一句話後,李天瑞抽出了雪亮的寶劍,陰沉著臉對東宮左右衛率道,「李谷自恃功高權重、父皇信任,竟然抽調禁軍封鎖宮禁。他居心叵測,竟想趁父皇病重逼宮。與其在此束手待斃,不如沖出東宮以清君側。」

  東宮左右衛率自然以太子馬首是瞻,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擁著太子緩緩打開宮門正想質問禁軍之時,宮門口竟一字排開了十門攻城弩。

  李天瑞倒吸一口涼氣,這陣勢擺明瞭就是要置他於死地。

  羽林衛統領姓張,張丞相內侄,世家出身,溫和地笑了笑對李天瑞道:「太子少安毋躁。端王世子永安侯剛回京都就被綁架,王爺未免舐犢情深行為有些過激。太子在東宮稍歇,約束好東宮侍衛。王爺自會親自前來給太子一個交代。」

  這話說得也未免太過張狂。李天瑞冷笑一聲,「難道皇上、皇后與孤都及不過一個永安侯?皇叔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

  他說的沒錯,這番話就算裕嘉帝聽了也會氣得從床上跳起來。張統領硬著頭皮把這番話說完,心裡長歎,若是端王不好好給一個交代,他就是殺頭抄家的謀逆大罪。

  但是端王是張丞相的女婿,他等同於是端王的人。端王在軍中素有威望,而張丞相似也默許,京都戒嚴,京畿六衛不僅封鎖街道、控制城門,更多的是圍住了百官府邸。聽說有幾名言官沖出府要往午門請皇上定奪此事,當街被砍了頭。

  李天瑞並不知情,梗著脖子吼道:「孤不信文武百官也由得皇叔胡來!他兒子丟了,居然敢動羽林衛逼宮,他是要造反!」

  張統領沒有接嘴,抱拳一禮道:「末將奉令,無論何人,敢出宮門者,殺!」

  「皇后娘娘出宮門也殺嗎?」李天瑞一語問過,臉上陰狠之氣畢現。

  東宮左右衛率及羽林衛都有些糊塗。無論何人?難道也包括皇上?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張丞相身著緋色官袍與幾名大臣出現在東宮門口,「老臣奉旨安撫殿下。皇上口諭,事出突然,情有可原。請太子約束東宮侍衛,不得與羽林衛衝突。欽此。」

  李天瑞愕然抬頭,見來的幾名大臣正是朝中重臣,平素出了名的清廉,並不插手他與李天佑爭權奪勢的事,心中微微放心,卻又對竟然動用攻城弩封宮門極為不爽。這麼短時間就調集攻城弩,不能不說端王是早有準備。他耐著性子問張丞相:「老大人,究竟出了何事?」

  「游離谷勾結陳國企圖在皇上病重時行刺,不得已才封了宮中各處所。端王正親率禁軍搜查,估計用不了多時就會來東宮。為免刺客逃脫,請旨實行堅壁清野。」

  李天瑞吐了口氣,游離穀嗎?難道他們已展開行動?他細想又覺得不對,計劃似乎並不是行刺,難道事有變化,才不得已使出行刺這一招?宮門已被封死,李天瑞沉默一會兒,笑道:「如此孤就放心了,有勞老大人走這一遭。不知父皇病情如何?天瑞今日還未前往請安。」

  「皇上坐鎮龍翔殿,太子放心。」張丞相拱了拱手與幾位大臣聯袂離開。

  李天瑞看了看東宮門口的攻城弩,下令關閉宮門。

  酉時,龍翔宮中。

  重重帷幔後隱隱傳來輕咳之聲。

  裕嘉帝半靠著床,顴骨高聳,臉色灰敗。

  端王跪在床前擔憂地看著他。

  黃色綾帕展開,咳出的鮮血觸目驚心。

  裕嘉帝望了燭火出神,偌大的宮殿中只有端王與貼身內侍王福在。他的兒子呢?天祥遠在秦川,天佑在宮外巡視,沒有一個嬪妃在身邊。他希望什麼呢?兒孫滿堂讓他不必孤單離開嗎?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還是忍不住問了聲:「天祥的親事定下來了?」

  「是,今年十月迎娶安家四小姐。」

  「十月……」裕嘉帝歎了口氣,他等不到那一天了,「通知禮部改期,務必在百日內完婚,等過了熱孝,要等三年。」

  「是。」端王聽到這一句,鼻子忍不住一酸。

  「天佑,更需如此。國不可無後,百日之內他必須立後,不然就要等三年後了。」

  端王聽了有些吃驚,「天佑……」他不知道佑親王與何人定了親事,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裕嘉帝沒有回答,卻看出了端王的不安,溫言問道:「永夜還無消息?」

  「皇上保重身體,永夜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端王想起開寶寺那場刺殺,永夜從陳國回來卻不能回家,伏在暗中刺探游離穀的消息,如今人也落在敵人手中,他心裡異常難受,卻不想讓裕嘉帝擔心,低頭溫言答道。

  「多久了?」

  「她無事。」

  裕嘉帝喘著氣,從枕邊拿出寫好的聖旨,「就今晚吧,不能再拖了。他們敢對你下手,顯然是等不及了。朕……也等不及了。」

  端王接過輕聲道:「皇上放心,都安排好了。」他正要走,又遲疑了下,望著裕嘉帝消瘦的臉開口道,「皇兄,臣弟想為永夜討道旨意。」

  裕嘉帝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似乎覺得端王不應該開這個口。

  「永夜性子倔強,臣只有她一個。」端王回道。他心想,皇上還不知道永夜在游離穀學了身本事,若是知道,怕是會厭惡她的。想起游離穀,再想起裕嘉帝說起天佑婚事要在百日熱孝內完成,便想趁機討道聖旨防身也好。

  裕嘉帝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一直不想捲進朝堂政事,你難道不相信天佑?」

  「有總比沒有的好。」

  「呵呵,你啊……」裕嘉帝輕咳了聲答應,「好,我知道你心疼她,生怕她與天佑頂撞。天佑告訴我他很喜歡她,你不用太過擔憂。」

  「可將來他會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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