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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你敢說我的笛子難聽?」月魄反應過來,但是永夜沒有回答他,她已經睡得沉了。和月魄在山谷裡待的日子,她總是很放鬆,很容易睡著。

  月魄的手輕輕撫過她的臉。六天,她和他在這裡待了六天,她說這六天最幸福。「還能再長一點兒嗎?」月魄望著星空下閃閃發光的溪水輕聲問自己。

  看著永夜睡熟的臉,花瓣一般柔嫩的雙唇,他低下頭,唇輕輕地從她唇上掃過,移到她的額前印下了一個吻。

  山谷裡的生活清淡平靜,轉眼兩人已在穀底待了十天。永夜這天去捉了只獐子回來,晚上月魄煮了一鍋湯,又烤了條獐子腿。

  「你真打算把這山上的野味全吃遍?」

  永夜啃著獐子腿就著獐肉湯吃得滿嘴流油,白了他一眼說:「實話告訴你,以前我生怕被人瞧出來是女的,在王府看著肉都不敢吃,我容易嗎?這八年,我只啃過一次雞腿,還是在李言年院子裡蹭的。那晚若不是想著要去救你需要多點兒體力,我還捨不得吃呢。」

  「好像我欠你多大人情似的!為了我吃雞腿,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月魄心裡一顫,嘴上卻取笑永夜。

  「我不怕,我現在要大開葷戒!」

  「你不怕長……開了,讓別人看出來了?」月魄的眼睛往她胸部一瞟。

  永夜面不改色地又喝了口湯,「你不是別人。」

  月魄心裡一暖,伸手去擦她嘴邊的油膩。

  永夜一擋,「我去溪邊洗臉,你袍子這麼乾淨,還是月白色的,弄上油麻煩。」說著站起身,又喝了口湯,歎道:「月魄,你的手藝無與倫比,你將來不開醫館,開間酒樓也能賺好多銀子。」

  「好,將來我一定還開一間平安酒樓。」

  永夜呵呵笑了,走出門望了下天空,「今晚無雲,有月有星,涮好鍋碗來陪我!」

  她悠然自得地走到溪邊低下頭,閃閃發亮的溪水映出她模糊的臉,手伸進去便攪得碎了,心仿佛也亂了。

  靜夜之中溪水嗚咽,永夜將臉埋進了水中。清涼的溪水沖刷著她的臉,眼中陣陣酸熱。她分不清臉上沖過的是溪水還是淚水,嘴裡吐出的是肉湯還是膽汁,只覺得苦澀莫名。她喝了好幾口溪水才勉強沖淡那股苦味。

  春日的溪水清冽沁涼,永夜的臉都凍得木了才抬起頭來,晶瑩的水珠在她臉上閃著月亮的光。永夜一抹臉對走過來的月魄咧嘴一笑,「這裡唯一不好的就是沒有擦臉的布。」

  月魄走近,舉起袖子給她擦乾水珠。他的動作輕柔,像呵護一件寶貝。永夜的眼睛又熱了,扭開臉掩飾著笑道:「為什麼總穿月白色的袍子?一點兒污漬都能看出來。」

  「你不喜歡我以後就穿黑色的袍子,這樣,你可以就著我的袖子擦嘴!」

  永夜扯著他坐下,頭習慣性地往他腿上一靠,閉著眼說:「別,風揚兮總是一身黑衣,邋裡邋遢的。其實我喜歡你穿月白色的袍子,像微藍的天,純淨。」

  「其實,我不怕弄髒衣服。」

  「我知道,我只是捨不得,捨不得弄髒而已。」永夜的聲音漸露疲倦。

  月魄釋然地笑了,「改日換了女裝第一個讓我瞧瞧?」

  「為什麼第一個讓你瞧?」她的聲音輕得像晚風,幾不可聞。

  月魄的眸子像遠處的山影一樣沉,手指勾起永夜一綹頭髮淡淡地說:「我捨不得讓別人瞧了。」

  永夜沒有再說話,睡得沉了。

  月魄摸出笛子吹了一曲,笛聲悠揚,似驚醒了林中夜鳥,發出幾聲鳴叫。

  他摟著永夜在溪邊坐了很久才抱她回房。永夜睡得像孩子似的,月魄目不轉睛瞧著那張美麗的臉。他在床邊靜靜地坐著,良久歎了口氣才離開。

  永夜睜開眼,雙眸如星子閃亮。

  聽到竹樓隔壁傳來月魄平穩的呼吸,她才像貓兒一樣輕輕下了床,隔著牆默默感受著月魄的氣息。

  十天,已經足夠。

  安國的天變成了什麼樣?

  她悄無聲息地掠到廚房,桌上還擺著未喝完的湯,真可惜!永夜又有流口水的衝動。她用竹筒裝了一點兒封好系在腰間,周圍太安靜,靜得能聽到隔壁月魄的鼾聲。

  永夜像黑色的鳥向穀口飛去,行了一程她回頭,遠處的竹樓只餘一團暗影。想像著早晨月魄發現她不在的表情,永夜的心有些難受。

  離別是為了更好地相聚。這是她留在房中的字。

  §第三十一章 牡丹院的小麻子

  墨玉拉上房門轉身離去,永夜驚出一身冷汗。她怎麼就沒發現胖子是在裝睡?暗自慶倖自己運氣不是一般的好,青衣師父常年訓練的呼吸大法不是一般的有效。

  楊花如絮,仿佛一場輕雪紛紛揚揚。

  安國京都沉浸在漫天的溫柔之中,連最幽深的巷子裡那棵歪脖子樹也滿枝頭綻放著陽光的綠意,勃發出盎然生機。

  暮春四月的清晨,牡丹院的老鴇打著哈欠出了房門。

  院子裡安安靜靜,一夜笙歌酒後,所有人都在睡覺。

  妓院青樓的白天,本就是尋常人的黑夜。

  墨玉公子今天也起得很早,竟沒喚醒院子裡的小廝,親自動手泡了壺茶,坐在棋盤前獨自下棋。

  院門口的櫻花樹被風吹得懶散,時不時飄落粉紅的花瓣。墨玉望瞭望肩頭,手指拈起一瓣,托著瞧,風吹過,花瓣輕顫,卻仿佛被吸在他指頭上似的。片刻後,墨玉微微一笑,指尖花瓣飄蕩出去。

  他的目光跟著那抹粉紅色打了幾個轉,眼見它要落進院內的水池中,突然一道白影掠過,擋住了他的視線。

  「李執事。」墨玉迅速收回心思,輕喚了聲。

  李言年掀袍坐在他面前,看到那壺茶便想起了永夜。一個多月了,永夜下落不明。當初的計劃是將他扣在陳國,讓端王投鼠忌器,只要端王保持中立,太子天瑞便能順利登基。畢竟占了太子的名分,李天佑想要登基除非造反。

  端王手中握有京畿六衛,如今皇上病重,連宮中的羽林衛也交由端王掌管。這些兵只聽李穀一人調遣,李天佑若無端王支持,僅憑佑親王府的三百親兵,如何能與擁有一千五百人的東宮左右衛率抗衡?

  然而,永夜卻失蹤了!

  李言年心裡說不出的憂慮。裕嘉帝除了端王不見任何人,紫禁城戒備森嚴,不准任何人出入。雖然太子行動如常,也沒有頒詔書廢太子,但他還是擔心。

  游離谷與陳王交易的條件是裕嘉帝駕崩,陳國便發兵攻打散玉關。游離谷得到操控安國的權力,陳國能得到包括散玉關在內的五座城池。為保大局,端王肯定會發兵散玉關,一心攘外。

  等陳軍退去,京都之事也該塵埃落定了。

  計劃如此,唯一的變數卻是永夜。

  這個世界上,能牽制端王李穀的只有端王妃和永夜。只有把這兩個人握在手中,端王才不會把京畿六衛和羽林衛交給李天佑。

  想到此處,李言年眼中騰起怒火。他想不明白為何谷主要派程蝶衣與青衣人去陳國,如果換了別人,永夜能跑掉?如今連那二人都叛逃了。虧得自己飛鴿傳書,將李永夜的真實身份告知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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